5. 第 5 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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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霓裳亦步亦趋地跟着薛兼。

    她此前曾听不同的人说过这个名字。其他人口中的薛兼,是薛家老管事早年送去庙中当武僧教养的儿子,薛家灭门案发生后,他才上门寻亲,被薛扫眉收用至今,二人一同振兴了薛家的产业,是个文武兼备、精明强干的生意好手;但薛扫眉和她说起薛兼时,却从未将他视作同伴,反倒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和忌惮,甚至在让她做事时,还特意提过“要提防那个叫‘薛兼’的人”。

    玉霓裳在风月场中见惯了各色人等,今日头一回见薛兼,便从他身上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人虽打扮寻常,但说话行事干练果决,还是个练家子。

    他身上,有杀气。

    玉霓裳面上带笑,心中却惴惴。她此前为完成薛扫眉的嘱托,派了座下最红的姑娘如儿去接近陆缥,没曾想那该死的周少爷竟对如儿如此在意,以至于在陆缥在场的时候打上门来,还引来了薛扫眉、瞿准和薛兼这一干人等。短短半日之内,菩萨蛮内官司轮转,大姑娘病来如山倒……这趟差事是否是办砸了?

    门扇坍塌激起的灰尘,令薛扫眉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她的心肺在四年多前那个雨夜严重受损,加上这几年下来中毒所致的损耗,已受不了一点刺激。

    瞿准眼疾手快地放下床帏,转身面对来者。医者对于自己的病人总会有些保护欲,趋使他明知自身不敌,也想挡在薛扫眉身前。

    不过,薛兼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来势汹汹。薛扫眉的一通咳嗽,好似令他稍有忌惮,收起了一些锋芒。一直等到薛扫眉气息平复,薛兼方才开口:“大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回去罢。”

    他说话一板一眼的,虽不再带着火气,但也不像是在请示,只是在通知。

    床帏内倩影微动,薛扫眉含混地应了一声,用力啮破下唇,将鲜血洇上指尖。

    薛兼拨开瞿准,正待上前揭开床帏,却被薛扫眉含混喊住:“朱妈妈今日跟车来了的,你让她来。”

    “她来不了了。”今日正是朱妈妈通传周烈踪迹,才引薛扫眉进了这下九流的地方,还被气得发病,薛兼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已经被我打发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旁人可能不以为意,但薛扫眉却不寒而栗。

    薛兼,这个她名义上的生意副手、薛家临危不倒的功臣,其实并非像传闻中那样,是后来才寻上门来的,他也并不是老管事的儿子。

    薛扫眉第一次见他,是在灭门案发生的当晚。此人站在贼首的身边,亲手用刀刃穿透了老管事的后背。

    薛扫眉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戴着面具,只有他没戴。等“薛兼”带着全新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恍然:不是暗子,自然不需要遮挡身份。他于是从面具人麾下的一介无名杀手,摇身变成了薛家的新管事“薛兼”,寸步不离地监视着薛扫眉,也实际把控着薛家的财富。

    那么,薛兼口中的“打发”,自然也不是简单的打发;轻则发卖,重则……

    薛扫眉不敢细想,借着绣被遮掩,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写完了那个字。她体力不支,手指抖得不像样子,不知玉霓裳是否能认出它来?

    她兀自担忧着,未加防备,薛兼已拂开床帷,站定在她面前。

    他表情素来寡淡,一双利眼只有在眼睫低垂时,才肯流露出些微罕见的温柔。

    一如此刻。

    但薛扫眉并不能捕捉到这缕微妙的情绪。她坐在一团锦绣之中,面色如冰,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扭头唤阿橘:“另外找个仆妇来背我上车。”

    阿橘最怕薛兼,巴不得能有借口离开,如接到圣旨一般,立刻退下去办。

    薛兼忽然瞥见她唇上那抹妖异的殷红,皱眉问:“大姑娘唇上为何有血?”

    “方才太疼,我自己咬破了。” 薛扫眉冷声答。

    薛兼不疑有他。他习惯了薛扫眉的冷漠,一时无话。

    玉霓裳偷眼看薛扫眉的脸色,确定东家已无大碍了,这才安下心。

    做戏要做全套,明面上,这该是薛大姑娘和她玉霓裳的第一次相见,起承转合,她该演个囫囵的。

    于是玉霓裳踱步上前,笑道:“奴家玉霓裳,给薛大姑娘请安了。饶恕则个,今日第一回见,就有诸多惊险,实在是大姑娘福大命大,化险为夷。几位安心,水光阁中俱是我心腹之人,今日大姑娘驾临之事,绝不会外传。”

    她转过身,纤手一扬,陪在后头的潋滟姑娘从阴影里露出脸来,满是赔笑神色。玉霓裳偷眼向后看了看,发现常随侍她左右的龟奴老齐,此刻竟不见踪影——这老乌龟,想来是料知此间麻烦,送走陆侯之后,就找地方自个儿躲懒去了,回头一定好好敲打他——玉霓裳暗自腹诽。

    薛兼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冷笑一声,森然侧目道:“哦?可在下听说今日周公子和新上任的那位陆御史也在。玉老板打算如何封住他二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