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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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昭走的那天,正是下着大雪的时候,上马车之前,他望见窗外红梅正盛,戏萍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雕花红木盒,里面是一支折下的梅,用上好的手绢包裹好。

    戏萍道:“陛下送来的,说是若大人见此盒中物时皱了眉,让我对大人说,‘纵身隔千里远,您也非孤身一人,京城的梅依然为大人绽放着。’”

    苏昭捧着那红木盒,眼泪落下来,他身后是齐景。

    他也把他爱的人弄丢了。

    他告诉自己,他要活着,在江南活得长命百岁,起码,比齐景要活的久。

    苏昭坐在马车内,正在冥想之时,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苏昭其实有些无措。只是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他面前。

    他不必抬头,轻易便能知晓齐景此时的表情,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那么多清醒的夜里,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究竟是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还是畏惧、重蹈覆辙。

    苏昭身躯单薄的站在阶下,眼中满是情意,彼时天色仍昏暗,壁灯一盏盏燃过去,点亮了苏昭低顺的眉眼,他静默的站着,停目于人眉尖。

    齐景知道,他又要说了,说,陛下,保重吧。

    齐景目斜横过去,睇出很凌厉眉目,如朱鹮翎羽。

    于是自喉中又斥挤一声很轻的笑来,亦不知道是什么情愫。

    “苏大人,保重。”

    苏昭膝骨如坠千斤,在玉砖上很沉闷的撞出两声悲鸣,将出未出的话顿在舌下。

    宝篆梅香,光缎从指尖流下,遮住粉热的指节。

    明火隔着笼纸,跃在指腹之间。

    “烧手之痛尔,无可、无不可。”齐景眼静,心沉,不去看他,“你这是、要求谁的恩典?”

    苏昭看着人,忽然道:“既做君王,不纵烧手之患,此为其一解。”

    他眼前叠出沉闷的青影,遮蔽烛光,埋成灰黑色的阴翳,“臣求恩典,求您的恩典。有罪之人唯臣一个,诸多苦果不该由您来承受。”

    他折脊又一叩首,“陛下,保重。”

    指尖也许颤抖,却并没有露出半分或笑或嗔的生人面孔。掌心并不复温热,因此时大有一身很重的病郁堆积于心。

    齐景既不能劝他,也不愿意放过他,于是只剩下死寂一样的沉默。

    “明君贤臣,卿所愿也,朕所愿也,朕允。”

    苏昭抬眸,深知这些旧案冤孽皆成债恸,他已然无法偿还。

    飘摇回风,若他不是苏昭,若齐景不是君主。

    应该会更好吧。

    苏昭折弯的脊骨耸起,袖口一湾浅潮亦尽数埋入黑夜,那双通慧的眼目翻过爱与恨,今日,他滞口、沉默、缄言,再也不知说什么了。

    苏昭离开的时候孑然一身,他半生皆系于齐景。

    他那时没有说完,不纵烧手之患,此为其一解;忍灼烫之痛,此为其二解。他一生都在忍痛。

    苏昭白细的鹤颈被压至微倾,每一步都很慢。

    殿内松竹掩映,小径尽是一座清雅小筑,檐下坠着一只风铃,常常响出一片清泠的雨声。

    多好,一切都恍如初见,除却目前一寸雪,薄薄的覆过他空空的眼。

    腰间的玉珏还在微微动作,指尖每触过一寸,珠玉的冰寒便渗进指骨,渡向他。

    “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我总以为,醒来之后,会有什么不同的。”

    齐景吐字出奇得平静,居然没有泪意,他恍然发现,此时他的眼已然干涸了。

    “不同?”苏昭的喉嗓像尘封的钟鼓、因久未言语而尤显嘶哑,齐景无法洞察他今日有所回应的原因,只是每一粒字,落进耳中皆成嗤讽,“还有什么不满意?陛下的皇帝做的很好,不必沉耽幻梦。”

    齐景的目很沉,只为他抬起短暂的一息。

    “你知道的.....”齐景尾音散在风里,颓然噤声。

    他会知道吗?齐景有太多憾,但此时、此后都不会再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完满的他,已经被遗落在火光通天的夜里了。

    或许还要更早一些。

    “你呢?你有话要说。”

    齐景本意是询,只是话中无温,扬起的音调便被强压下,“如果又是道别,就不必说了。”

    苏昭久未经天光拂沐,因而面若苍玉,泛以将败的病白。他极缓慢的扬起下颌,以空洞的眼觑向天光,从暗无天日里、望向永远日出的人间。

    他静滞如青石,缚目纱尾垂入乌发,春秋似乎并不在他身上留痕,乐于知似乎只是闲闲提起,并无波澜的道:“陛下,我们说好的。”

    苏昭立在雾的尽头,由一星光亮点燃,像苦青渲开的水墨画,山脊萧瑟,一盏孤灯为他披衣。

    宫墙边移植的梅花好似破碎的镯、倾倒的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