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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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埋没在岁月的风声里。
何以……致契阔?跳脱却缄默。
一声声“陛下”在耳畔碾磨,偏偏走不到下一句。
苏昭的目藏在雾里,不纳凡尘,卑谦的埋在阶下,埋在朝南天的阶下。
宫灯连成一线,映在青穹天,他的肩盛住漆墨一般沉重的黑夜,视线自铺开的锦团绣纹攀上,将齐景收入眼底。
夜风吹散苏昭不得不踉跄的步,怎么会冷呢?
他的手不寒,却莫名把冷意从足底传到眉峰。
他敢停步,气喘很重,在眼前结成雾。
冷泪发苦、滑至颊边时喉中如咽刀。
“我们是否会再见……”尾音逃不过凄厉的风啸,齐景忽然想到四年前也是这般,他能留住谁?谁会停留他?
入冬的时令,再过不了许久便要新年,然而宫中纷乱竟比大雪更汹涌,如暗河潺潺,已要破冰。
齐景呵出一口暖气,见烟蔼消散于掌心。
璧宫风太冷,苏昭在狭长的甬道里卖力奔跑,却怎么也望不到头。往前是一座座庙堂高殿,往后也是一座座朱楼瓦霜,他食指一揩,是汗,还是眼泪。
“再见了,齐景。”
他坐在马车内,眼前浮现的只有齐景失望的眼神,他说了什么呢,他说成全陛下之愿,即自全我愿,却缄口不敢问齐景愿的是什么。
他颤指去触潋滟的红,骨节都在抖,迟来太久的问询就要破口。
齐景说,“我们的每一面都很巧。”
他望向火光中消失的所爱。
“并不巧,每一面,都是苏昭之愿。”
他的袖子饮饱了风。
有很多封写下见字如晤的信翻山越岭,睡在苏昭的枕边;还有一封陈情信没有送去所念之人的眼下,大概以后会躺在苏昭的棺里。
苏昭的眼泪尽数落在掌心,每一道热烈的光都去堆叠出他的影子。
他的眼前铺开温吞的雾风,乍然是一点荧光,从他眼下灼开,直至满眼通亮。
苏昭的眉目前扬起雾、好似雾山里一场幻梦,他攀人衣衫的指渐而生热,那段锦袖竟然蓦地自他手中滑落。
夜鎚而出,苏昭在风中奔向暗夜吞噬了的宫城门,赭色在黑沉的天幕下,不见一丝明亮的模样。然而掌中紧攥的衣角渐轻。
苏昭不敢回首,所以不曾见化作烟散去的影,也撇去细微若蚊蚁嗡鸣的道别,也飘散在风中。
齐景说,再见啊,阿昭再见。
风吹得眼眶干涩,因而不自控地落下泪来,将攥着的指也松开,于是在风中奔跑的苏昭便失去齐景今夜存在的一丝痕迹。
他奔向简陋不作丝毫缀饰的马车时,面上有肆意纵横的泪痕。
苏昭不曾预料过今日,也……从未想过苏昭会离开齐景,如生离死别一般,骤然离去了。也许是以一命抵去阎王生死簿上的另一个名字。
夜中蓦然亮起的一星光,应是温热,应是生暖,只是璧宫黯淡的夜里,恍若血光乍现。
他情愿落入此间的夜里,只才松去紧紧抿住的唇,“阿景。”
苏昭坐上马车,却在垂帘叫风吹去的一瞬里,潸然泪下,不知如何自抑。
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他这次彻底的失去了齐景。
夜晚启窗时却不见星河亮似白昼——无星无月,天幕俱沉,暗沉地,寸寸压下,齐景打开东面的窗,寻些许凉风,逼走此间喘不出一口气的沉闷。
山雨欲来,偏偏,要……重历一些不敢忘的梦魇。
热烫的茶也凉透,他将倦怠的眼抬起,茶上浮些许碎末,亦不知是何时旧茶了。
齐景只觉得眼前山海倾倒,所见均绞作一团,神魂颠乱,捉他眼目时仿见混沌里一道天霁乍破,璧宫的火光也尽凝在他眉前这盏垂老的烛里了。
齐景再回神时,他是这样笔直的坐在案前,淡漠的光也沉沉敷在目下,指间的毫笔忽就生钝、钝在“昭”字的第一笔,一滴泫然的墨砸在白色的宣纸上,他的瞳目被窗外的火色烧的通亮,唇侧很退疑的落下,“阿昭?”
齐景抬眼去看,宣纸上是新墨未干,只二字,阿昭。
一切会结束吗?他平开掌心,在火光中肖想明天。
没有答案。
因此,他犹疑不决,听见香炉里焚烧的声音,劈啪作响,和枝头雪化的声音一样。
他记得漏声迢递,催他说出那句,“好。”
苏昭只是温吞地垂颈,仿佛有些怯懦地续,嗓音压得低沉,几不可察地颤着:“谢陛下隆恩。”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他说过的,苏昭信,苏昭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