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老鸹自头顶掠过，阵阵鸦声嘶哑，落荒凉枯枝，震动斜长树影，在地面颤颤地抖。星空似是越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低到能被他摘一缕月光，拢在掌心，送到....送到温玉的面前。

    他忽的想起了温玉，想起他的软声软语，“这月亮又不是你的，如何能送我啊?”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眉眼间的神色变得缓和了。

    轻纱般的月色笼罩，裴瞻的眼眸仿佛亮晶晶的星儿，许是这目光太过夺目，谢芝一时竟想要避。

    他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影子，他的影颀长，你的影纤瘦，相接着挨在一起。

    裴瞻似乎是才注意到他。

    “你来了。”

    “我给你送碟梅花糕来。”

    谢芝笑得朗然、笑得光明正大。

    “嗯。”裴瞻借着月窥得他手执的剑，燕州孟冬的深夜，晚风锐利，似能透骨，拂动外袍的宽袖，上面沾了一点血。

    “已经开始了？”

    “嗯。”谢芝低头抚了抚带着血迹的衣角，“我已经按照你的话做了。”

    裴瞻听见木柴噼啪爆裂的声音，他揉了揉眉心，偏过头却见人背对着自己，后背上一道几乎能铺满的伤痕。

    “先吃点东西吧。”

    两人第一次如此和平的相处，人在身边，裴瞻却发现自己原来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忽的听见谢芝问，“你在京中是不是还有惦念的人。”

    裴瞻淡淡开口，“没有。”

    “昨日梦里你叫了温玉这个名字。”

    谢芝低低一笑，“你喜欢的人？”

    “不是。”

    他下意识否认，可裴瞻自己心知肚明，无法给予他回应。

    窗半敞，斜切出一溜浮光。

    紫沉沉的穹天，月像失了血色的一团。

    一张薄黄信纸在其间，纸页跌倒的腰骨总被他的指背撑起，依附得紧。

    裴瞻看见赤黄的光斑一闪一跃，跳进他玛瑙石般的眼里，是精于流动的，饱成两滴永不坠落的泪。

    “与你无关，无论我是否还有挂念的人，都与你无关。”

    谢芝听了这话，只觉身子骨颤颤得发麻、脉络里的血被抽空一般。

    “那我是要好好查查这个人了。”

    “谢芝！”

    裴瞻咬着牙，几乎要将人捏碎的力道按着人手腕，死死地盯着人。

    如果目光真的有温度的话，大概已经烧穿一个洞出来了。

    “这么紧张？你们....在一起了？”

    谢芝指尖微微的颤，条件反射的就想骂他，然后他抿了唇，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凭什么质问呢。

    他其实只是知道裴瞻不会怪他。

    痛意从胸口蔓延，他抬手去碰人的手指，动作很轻，像山洞外的落雪。

    “事成之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谢芝问得很小声，裴瞻别过脸去避开人的眼神，只是缓缓揽住了人，是一个迟了好多年的拥抱。

    几乎让人室息的愧疚感铺天盖地涌没过来，他有点头晕，可能是真的发烧了，或者宁愿是自己发烧

    他感觉快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于是只好伏在裴瞻的肩头，任眼前逐渐弥漫上一层水雾，将篝火都蒙得面目模糊。

    无论在这里还是在京城，他从没跟别人道过歉，也从没觉得自己辜负过谁，却原来欠了人一句道歉，欠了这么些年。

    “对不起。”

    裴瞻握住衣襟上的那只手，笑道:“那，你和我一起回京城。”

    谢芝摇了摇头，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那天你就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恨我吗？”

    谢芝抵在他的肩上，贪着他身上的温度，紧紧抱住他，眼尾渐渐洇红，“你便是恨我吧。”

    “我多希望，这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醒来的时候，不过还是那日宴会初见。”

    你还是那个生性散漫，乖戾任性，却又贯会撒娇讨巧，眉眼融融梨涡盛蜜，俏皮话撂了一筐，哄得人眉开眼笑的裴瞻。

    裴瞻的表情依旧冷漠，冰的他心脏发疼，谢芝轻声道:“我遇到过许多事情，论刻骨铭心，没有你锋利。”

    屋内没有点烛，月色与灯火交错着，掠过窗棂，在裴瞻淡漠的神色上笼去一层温暖的纱。

    “早点歇息吧。”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正衬盛景。

    苏昭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人偷着出来玩，日头渐落，街边小贩早早亮起了河灯，人亦多了起来。如此盛景，苏昭却愈发寥落。

    “心情不好？”

    听到齐景询问，苏昭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附耳上去。

    “希望我们永远如此。”

    齐景虽未做出什反应，但止不住的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