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惊喜神色，明晃晃的挂在眼间。齐景窥他面容，只觉识海里突降束光，叫他望而却步却又伸手去探、欲拢在手心。

    “阿昭早已叫我一窥再难忘。”

    昨日玩的有多开心，今日便有多惆怅。

    高粱酒顺着苏昭的咽喉直流而下，又热又辣的一路灼过去，待略略缓和一会，他便单着寝衣，外罩一件长袍，玉案前执笔端坐，提笔微停。沉默良久，提笔写下齐景二字。

    将纸张攥入掌心，骨节声声，虎口发疼。未了，在烛火上点燃一角，瞳孔映着火苗，眸中灼热。

    火已灭，尽化为灰，室内一片昏暗。

    久至晨曦微露，抿唇轻笑，含倨带傲，前尘种种尽付一笑间。

    推开门，他紧了紧外袍，慢慢穿过九曲回廊，璧台如始构，琼树似新栽。

    苏昭眯着眼睛，阳光明媚，在预示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只是看着外面的锦衣卫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转过几处院落，前方便是梅园，檐角数支梅，盈盈暗香越过墙来，愈靠近愈加浓郁，一抬眼便全然是另一幅天外光景。

    这是先帝当年赏给齐景母亲的，说是外域独有，一年四季皆开，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沾了光。

    灼灼烈焰般的梅花，是天边烟霞的红。鲜妍的红落在他衣衫上，色授魂与，那影子落在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眼中唯有一人，纵是天塌地陷，河山倾倒，与之而言不过是打檐角飘过的风。

    他伸手，有飘下的梅瓣落在掌心，素净的白，艳绝的红，不染纤尘，他盯着那一点赤色，慢慢捻上指尖，在一点一点揉碎，指尖沾染上一点点淡红色花汁。

    他微愣神，回忆那年那时光景，薄酒清温，便低吟浅斟，说风月前尘。

    苏昭细挑了一支含苞欲放的梅蕊，暖暖的颜色，一如他，是迷雾中的一束光。

    他那深邃的瞳眸，点了灰蒙的污渍，只是矗立如青山。

    他思索了片刻，速来温和的目光忽然凶戾，藏着一触即发的锋芒。

    “太后，有何吩咐?”

    他似乎是故意说给旁人听，将那好奇想要凑近的俾人给统统赶出去，冰冷的锦衣卫，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太后有令，不让任何人踏入这里半步!”

    “只留下戏萍照顾您。”

    锦衣卫看着人的表情，他没有正面回答人的问题，但这位苏大人唯恐难于踏出这里半步了。

    苏昭的长睫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拿舌头舔了舔上颚那块被烈酒烫皱的皮肉，思来想去，所有想要说的话语都随着一口口水给咽进了肚子里。

    转身进了屋，或许是屋内温度过高了，熏得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直至细微凉风顺着后脖颈入了衣裳内，一个激灵，才让其回过神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但也无法，祸事既然已经犯下，只能担着。

    殿内敞了张小轩，风趁着缝遛进来，与昌平撞个满怀。帘幔勾卷，日光也端得迷人。盅里还燃着半片香霭，正浅淡的消弥,是她前些日子新制的。昌平墨发半挽，簪了根玉花钗，着一袭碧色的描丝绉纱寝衣，是去岁的样式，琵琶扣，脖颈间像攒了绵绵艳艳的新雪。

    “怎么了？”

    昌平压低了声音，视线望向远处晨曦中潋滟着 金光的瑶台，她总觉得，最近旁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在再一个宫女看到她的脸就匆匆离开后。

    昌平终于忍不住问道，“躺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

    昌平对宫里的小道消息向来不怎么灵通，躺春应当素来有些眼观六路的本事。

    “只是一些莫须有的留言罢了，郡主莫在意。”

    “我何时在意过了。”

    流言自是说苏昭与齐景的事情。

    “陛下，欺人太甚了。”可这事未必没有好处。

    躺春又道：“只是这流言荒唐得很。太后娘娘那么看重你，怎么舍得你受这样的委屈?要我说，你当初很该去太后面前哭一哭，显出几分不得已的腔调来。”

    昌平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眉间藏柔，“若是一味的严惩，恐吓的作用是起到了，却也离了人心。”

    “只是陛下许久没来我们这里了，怕是也不会再来了。”

    昌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与齐景的不合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说两句实话，也不足为奇。

    躺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道：“奴婢说错话了，请郡主责罚。”

    “我知道你是好心。”昌平淡淡道：“客观事实嘛。”

    昌平笑着朝她眨眨眼，眸中闪过几分狡黠，但自己的谨慎总是没错。

    她拨了拨鬓间的碎发，“以后不听这些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