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循循善诱 第(4/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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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泠泠语声又起:“那晚,黎定二王军队未到,而皇城禁军就在眼前,最终让仕官派占得先机。可惜临门一脚,太后却不同意。”
她讶然将眸望定。
“皇嫂誓要查清太子死因才肯在诏书上加印,别无他法,我只得答应。如今宫中流言是她在施压。”
“陛下意思,卉晴是来顺安宫监视您的?”她苦笑摇头,“我一介后妃,何故招来此等瞩目,原来是您。”
“是。我身边严密不好下手,你不同。”
这倒有趣,太后怎生笃定在顺安宫能有所获。纾纾生疑,低首反复思量。
她频频蹙眉,脖颈儿被屋里旺炭烘得桃红一片。
闲来无事,岑湜起身将纾纾寝居环顾一圈。
入厅,是他们所坐这张食桌,主位后头一座黄花梨嵌绿石插屏;向右,以博古架与书橱隔开,里头书案一张,用作平日研读写字;向左,紫檀雕花卉屏风前头是一张美人榻,供以休憩,再往里则是妆台、衣柜,二层遮挡的帏帐,最后通向大红寝床。
他又走回来,见纾纾还在冥思苦想,掀袍坐定,笑道:“可知你,是我选定的?”
“嗯?”她未及抽出神思,鼻腔哼出疑问,待辨清他话中深意,应道:“陛下是指臣妾那夜闺中的粗鄙言论?”
不算她自负,一段段切开仔细忖度,也只能是此缘故,他们又不熟识。
见她惑色不减,岑湜柔柔启语:“还记得那年父皇寿宴,你们姊妹一红一绿,一个活泼一个持重,我颇有印象。”他伸手将纾纾皓腕一捉,贴来前胸,目光深深如海,“礼部将名帖展开,上头写着薛家两女,我便有了计较。”
太宗最后一次寿宴,是九年前,他去淇州前夕。
望着这双秋波静流,她不疑有伪,只嗟叹道,两人初见竟是那场宴席?怎毫无记忆。
难怪新婚之时,他在床上问自己名字。行过纳吉礼怎会不知姓名,原来是在确认故人。
灯光再弱,蜡烛快化成一滩水。纾纾脸上扫来睫影,额心好似发黑。
“想不起来就莫想了。”他忽然掣紧她双腕。
这是要做甚?
正欲抬头,余光一角藏青色袍边飘潜,下一瞬,腰背凌空,她惊觉人囫囵一个被他横身抱起,眼便瞪大,视野里一张勾勒似的侧脸。
轻快几步,帏帐卷得不够高,经过时岑湜微微一倾,耳廓便碰上她滚烫面颊,她像含羞草般弹开,惹得他一阵发笑。
纾纾躺在床上,心腔里头咚咚作响。
他脱去靴后,掌灯的背影略微高低起伏,终如一个伤残之人。
她晓明那晚他的腿不是新伤,传闻秦王殿下在淇州时不慎跌出马车,留下遗症,不良于行。
揪起当下况景,纾纾觉得他数不清的可怜。
但他从未有过畏缩或卑怯,相反,她眼中的岑湜颇俱一身文人雅骨,爽朗清举。行姿仪态,不紧不驰,从容斯文,仿若松下之风,春日烟霭。
不久归来,他置灯于床头小案,脱裳同眠。
体温徐徐透过两片衣料传导,一盏昏灯,却要把芯里的热蒸到人脸上。岑湜从被里牵住她手掌,汗津津一层,像才洗过。
“旨意下到薛府,按常理推想,自然是你来,我欢欣雀跃,皇嫂也明白。所以期待我多停留在顺安宫,除去窥探一二,也是‘要挟’的意思。”
他别过脸,亮眸摄来。
近在咫尺,那眸子仿佛溶了糖,胶黏甜蜜,纾纾霎时陷进他眼底。
难道他真的喜爱自己。
“陛下宽心,妾能自保。”她缓缓吐道,神思里又惊又迷。
不禁换面思考:太宗出身布衣,大魏并不似前朝一味以家族门第论长,朝中不缺寒门之子;又因太宗亲妹镇安长公主当年率娘子军大败过罕罗国,名声享誉大巍,男女成见也有松动。像纾纾这般娘家不显赫的小娘子也能位列四妃,即是佐证。
她这般想,好像能略略能体会岑湜此贸然的情意。
然而这于岑湜,却是一项憾事。
他堂堂天子,偌大一个朝堂,竟无人可用。搭眼将名册一望,宗室派的娘子无名便罢,仕官派生怕他掌权滥职,呈上的也都是诸如薛璘、薛玢般中规中矩的京城千金,背后无一有大家族倚靠。
而她已是上上之选,冰雪聪明、处变不惊。其父薛铭,仕官派栋梁,必得之。
岑湜拉过她掌心按在心口,依依唤她乳名,“纾纾。”
“是。”
“君臣一体上下同心,才可朝纲严明,社稷稳定,国祚绵长。你可知?”
“是。”
良久,听他怆然道:“纾纾可愿与我一心同?”
她看见他眼尾洇湿水气,委屈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