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八章 依稀小楼无处觅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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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引》
【万历四十五年夏·小阁楼】
许氏因听说桃花巷荒宅走水一事惊动了东院的客人,忙遣人过来又是赔礼又是安抚,最后竟于半夜亲自前来说明情况。
“孩子和妈妈都救出来了,没事……”她满脸憔悴,似有些心有余悸,“我也再不放心放她到外头养病了……夫人与哥儿将将过来住下,便出了这样的事,惊扰了二位,实在是抱歉,好在是虚惊一场,请二位安心在寒舍住些时日……今儿我也不好再叨扰二位,请二位安心歇息,我还得过去那孩子屋子去看看。”
听说人没事,杨连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虽想多问问南屏如今的情况,却也不好这时候拉着许氏不走,只打算等天明了去探望探望。
而魏子然听说南屏被救了出来,且又住回到了家里,自然高兴。想着日后能与她在一个屋檐下相见,更是兴奋得整夜整夜地合不了眼。
这日,天色微明,他便早早起了身,自个儿穿戴得齐齐整整,催着让杨连枝带他去看望伤患。
杨连枝责备道:“我们是在这做客,不可这般没规矩。待用过了饭,与你世伯母说一声,人家同意了,我们才能去探望。”
魏子然觉着麻烦,但也不好违逆这些世俗人情,只得苦巴巴地等着。
他今日并未发热,便是咳嗽也减轻了许多。
杨连枝意外且惊喜,但仍是督促他喝了药,细细叮嘱他日后不可任性糟蹋自己的身子,自己受苦不说,还连累身边伺候他的人。
魏子然知晓她说的是尚攸因他此次生病被不明情况的母亲责骂之事,因自身没占多少理,他并不为自己辩解,心里却挂念那篇“文章”的事。
“小先生寄给父亲的那篇文章,父亲看了么?”魏子然忐忑不安地扯着杨连枝的衣袖,问,“父亲生气么?”
杨连枝肃容道:“非但你爹,娘也生气呢!那文章我虽看得不是很明白,但里头写的招妓同游的事,是真有其事?你入世未深,年纪尚幼,切不可学那些纨绔子弟的行径,将心思花在这些事上头。什么‘无妓不成诗,无妓不成词’‘妓乃我辈性灵之所在’……你怎能写出这般荒诞无稽的文章来?”
魏子然理亏,不敢为自己申辩一个字。
虽说杨连枝所说的这些“荒诞无稽”的文字,皆是出自罗衡与文卿之手,可在他看来,两人的那些理论并非信口胡说。
自唐以来,狎妓之风在文人士子间早已屡见不鲜,诗词里随处可见这些风情万千的妓子身影。用罗、文两人的话来说,便是“世人贱看轻视妓子,却又靠她们抒怀解闷、博取名声,薄情负恩莫过于此。我辈非浮浪子弟,万不可低看这些人,要以真心相待,似家人朋友那般看待她们。她们有心又有情,自然会以真情回馈,非是皮肉欢情之交,乃是心之契友”。
当时,魏子然觉着他们所言有理,才会欣然同意将两人的那番理论添在文章之后,哪知最后会闹到家人跟前。
魏子然正为此懊丧,杨连枝恐他多想,又忙着宽慰道:“这事,你爹已不再追究了。当时他看那篇文章时,薛姨娘与卢姨娘都在,你薛姨娘看过后,帮你说了几句话,她读书多,有学识,有见地,倒说得你爹也无话可说了。不过,娘还是得叮嘱你,往后,你可再不许随这些人浮浪了!”
魏子然不敢不应,诚心诚意地悔过认错道:“娘,孩儿知错了,再也不做这事,您莫生气!”
杨连枝瞧他说得可怜,心头顿时软成一团棉絮,故意板着脸吓唬他:“若非你生了病,爹娘不便同你计较,责罚定是少不了的!”
魏子然忙抱了她,温顺点头:“孩儿记住了!从今往后,定会好好读书,日后好孝敬您!”
杨连枝笑道:“娘不求你飞黄腾达、高官爵禄,只求你身心顺遂,无病无痛,将来妻贤子孝,平平安安的。”
魏子然只管点头,无意中望进她的眼里,却发现那原本带着怜爱温柔的笑脸却慢慢堆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愁云,最后皆在那双盛满哀愁的眼里汇成了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那泪滴似岩浆,炙热灼烫,似能将他稚嫩的脸庞烫出无数个窟窿来。
魏子然不明所以,也心慌意乱,唤一声:“娘……娘,您怎么哭了?”
杨连枝羞愧于自己在孩子面前失了态,忙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娘没事,娘就是……怕你不好……怕你生病……”
魏子然却笑道:“孩儿觉着身上好了许多!只要想着能见到南屏,孩儿便觉头不昏,嗓子也不哑了!”
杨连枝奇道:“真是因为高兴能见着她,身子便好些了?你别逞强硬撑着。”
“真的,娘!”魏子然道,“好些回我身上不顺畅,只要想一想她,心里便舒坦了;心上舒坦,身上也舒畅了!”
杨连枝只觉不可思议,又深感忧心。她不知,若是日后他知晓父母骗了他,为他定下的是南湘,而非南屏,他会不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