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一百零四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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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华》 

    殿内的骆苕再一次整理好衣襟起身下榻,慢慢环视起寝殿。

    玉磐宫如同正阳宫一样,也是年久未曾大修,殿柱漆面暗沉斑驳,任凭宫人如何护养洒扫的仔细,依旧遮盖不了破败。

    与寝殿为之相反的是殿内陈设,里面的一器一物无不透露着精致奢华。

    骆苕无力地垂下头,在自己轻微的叹息声中,移步站在错金九玄鸟衔莲铜灯台前细细打量。

    这架孝玄帝骆炜诠在骆苕儿时为她添置的铜灯台,正无声地挥洒着明光。

    九只玄鸟口衔绽开的莲花,莲花内盛满灯油,九朵莲花的火捻子被点燃,每一簇火光都在徐徐跃动,同时扑在骆苕思绪不明的脸颊,已瞧不见光影跳荡,只余一片明晃晃有些灼目的光辉。

    骆苕缓缓眨了眨眼,驱赶走眸中的干涩不适转去玉镂曲屏前,同样沉沉打量。

    曲屏上镂雕着她喜欢的百花纹样,拥簇成一副稠密似锦的画面,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指尖熟悉的触感敲袭心头。

    骆苕最喜欢凌文袤口中所嫌弃的花里胡哨,她称之为花团锦簇。

    这些骆苕所喜欢的物件,每一件都是孝玄帝骆炜诠生前按照骆苕的喜好所添置。

    她静静出神着。

    心绪在出神的某一刹,突然哀恸不已,猛地回身将殿内的陈设来回巡视多遍,她察觉从前的自己犯了一个不能补救的弥天大错。

    泪水汹涌而至,夺眶而出。

    骆奂病逝之后,骆炜诠开始大肆屠戮宗亲,几近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骆苕恍然发现那时的自己,没能像儿时一样不必明辨是非,蹿入征战而归父亲的怀抱。

    晚年的孝玄帝骆炜诠精神恍惚,骆苕一直像一位懂事的大人,站在孝玄帝骆炜诠的对立面,企图用言辞凿凿唤醒恍惚中的人,却一直忽略那时的父亲真正需求是什么。

    骆炜诠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帝王也是一个活人,一位父亲。

    骆苕在想,若那时候的自己没那么自作聪明的执拗,先抛开对错,同父亲站在一起,设身处地思父亲所思,抚父亲所忧,没有指责,没有离心,再步步为营,父女二人为大嵘而计,结果一定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和父亲的主旨难道不都是为了大嵘么?

    是的话,她为何会行差踏错?

    让宗亲继续被屠戮,白氏六族被夷,最终无力回天。

    皇帝骆炜诠晚年的困境显而易见,嫡子病逝,诸子幼小,外敌强劲,内事纷杂,群臣虎视眈眈,作为至亲的骆苕和其他人一样,把骆炜诠当做一位帝王看待,从未当做父亲看待。

    骆苕倔着性子,选择了硬碰硬,来证明皇帝骆炜诠是错的。

    梦中父亲质问她为何为虎作伥,断送大嵘的回音在脑中响起。

    原来是真的,容不得自己否认。

    所为噩梦,是日思夜想所致,有时为安抚人心,阐释为与现实相反,但有时恰恰太过真实,完全就是心底的真实写照,骆苕便是后者,完全是内心真实写照。

    她把爱给了不相干的人,却一点都没能回馈给自己的父亲。

    父亲对母亲强取豪夺爱而不得,母亲面对自己不爱的父亲,百般忍耐,只为求个体面。

    她只知父亲应该愧对母亲。

    但她不一样,她是父亲的女儿,理所当然享尽父荫所带来的荣华富贵,享尽父亲的爱护,却理所当然地觉得父亲应当听她所言,思她所思。

    君臣之间,她没做好臣子的本分,父女之间,她同样没有做好女儿的本分。

    骆苕瞭望满殿的陈设,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她把无条件爱自己的父亲,弃之敝履,她对她的父亲要求太高,要求父亲的爱当如同儿时那样一成不变,不应该出现偏颇和不满。

    以至于将一位凡人父亲的情感需求忽视。

    骆苕脑中桩桩件件与父亲骆炜诠心生龃龉的往事,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全是她的错。

    在白氏被夷族之后,骆炜诠曾征求骆苕的意见,让她出降慕容余,出降凌承佐,出降朝中德高望重勋贵之子,都被骆苕一一狠狠回绝。

    骆炜诠在沉默中接受骆苕的回绝,这是作为父亲无声的退让。

    殿内一室寂静,只有垂帷轻轻一波一波荡漾,似乎在无声地讥诮心事汹涌的骆苕。

    懂的太晚,懂的不是时候,有时是成长的悲哀。

    **

    花凊在殿外撞见迎面而来的玉磐宫婢女,婢女躬身垂首,手中托着呈盘向花凊行礼:“花将军。”

    花凊望着托盘问:“这是什么?”

    “回花将军,是凌五郎吩咐厨堂熬的参汤。”

    “我来,你去忙你的。”

    花凊干脆接过呈盘,望着两盅参汤撇撇嘴,瞧方才凌文袤疾走,今晚不会在玉磐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