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西行漫记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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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歧路冰》 

    第十章  西行漫记

    一个春季,都是开荒,山坡上层层叠叠的田地,种满了小米和白菜,还有南瓜。

    到了六月里,这一个礼拜天的下午,有朱总司令的报告,大家都去听,朱老总大概是事情忙,一时没有来。

    在延安往往是这样,定好的时间,总是不能准点进行,比如听报告,延迟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并不意外,除了真的有事情拖延,比如这一次,其她许多时候,也是因为许多人没有手表,延安的手表太宝贵,都是要高级干部才能配有一块,黄菲从前有一块怀表的,不过前不久不知怎么,坏掉了,如今她也如同其她人一样,都是靠太阳月亮来推算时间。

    等待朱老总的时候,大家便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聊天,聊得相当热烈,中心话题就是女大最近的一个新闻,一个女学生给一位团长看中,两个人谈起了恋爱,两个月前刚刚结婚,现在女学生就闹着要离婚,说团长老封建,不尊重女同志。

    女生们都很是愤愤:

    “已经是革命同志,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难道政治课上那些理论,都只是白白读过去么?”

    一个男生,就是景斌同宿舍的同学,叫做马友和的,哈哈地笑起来:“她想当首长夫人啊,难怪会如此,女人爱慕虚荣,崇拜权威,就容易受这样的害。”

    想离婚,离不了,整天四处找人伸冤,然而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离得开呢。

    熊晖听了这几句话,登时差一点跳了起来,睁圆了眼睛,说道:“她敬重英雄,有什么错呢?怎么就说到是虚荣呢?在延安,哪个不敬仰英雄呢?就算真有一点虚荣,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马友和嘎嘎地乐:“你自己也说,是有一点虚荣的,官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想这样一步登天,就要考虑到会付出什么。”

    熊晖的脸涨得通红,她向来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对于各种理论十分执拗,眼看着就要站起来和他辩论,黄菲在一旁咯咯笑了:“你虽然不是老干部,说起话来却也好像老干部一样。”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沈芒含笑打着圆场:“英雄确实了不起,也难怪得到大家的敬佩,只不过如果读书少,思想就难免有一点陈旧,不容易很快更新过来。”

    马友和也打着哈哈:“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不由得便瞥了黄菲一眼,景斌的这个女朋友啊,别看年纪小,又文文静静的,看起来不太像革命队伍里的女同志——那些女同志,包括女学生,哪怕原本是读得书多了,一派婉约格调,到了延安不多久,也都给锤炼得风风火火的,直来直去——不过景斌的小恋人倒真有一点手腕,还带着闺秀的风格,瞧她说出来的话,拐弯抹角,针尖包裹在棉纱里,挺有外交水平,让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时候沈芒一转头,看到一个人影,连忙站起来招呼:“景斌!在这里!快来!”

    只见那边一个人,艰难地从拥作一团的人群之中奋力挤了过来,就好像巨大的风浪之中,一个人用尽全力游向岸边。

    是景斌,刚刚才从边区的乡村访问回来的,黄菲一看到他,两眼登时格外的亮,脸色绯红,抿嘴笑着不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前方人群激动起来,是朱老总来了,于是大家不再闲谈,场地之中很快安静下来,人们都专注地听朱总司令的报告,朱老总声音洪亮,一连讲了三个钟头:“当前抗战正在僵持之中……中华民族付出巨大的牺牲,消耗日本的国力,未来必然属于中国……争取国际支持……”

    报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朱总司令的讲话结束了,会场之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种热情如同排山倒海一样,汇向台上的总司令,总司令向大家挥手致意,转身准备离开,然而他一时还不能走,因为有许多人涌过来,和他说话,询问问题,还请他签名。

    黄菲手中高高地举着一个笔记本,景斌在她前面,努力地开辟道路,虽然是用头脑工作的人,不过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更大一些,他在前头分开两边的人,挤出一条窄窄的空隙,黄菲紧跟在后面,随着便一点点靠近了,等她们两个经过,方才那一点点缝隙马上便消失不见,重新密不透风,就如同小船划过水面,那一条痕迹瞬间便给波浪覆盖。

    终于到了主席台前,黄菲仰着头,望着前方那一张宽阔慈祥的脸,朱老总,多么像自己的爷爷。

    自己出生之前,祖父已经死去,自己对祖父的印象,只是祠堂之中悬挂的那一幅画像,每年春节,拜祠堂的时候见到过,要说这一点,父亲的家中倒是比鲁迅先生的《祝福》好一些,《祝福》之中,迎福神是“拜的却只限于男人”,而父亲家中,母亲和儿媳女儿也都可以一同拜,无论是拜什么。

    因此黄菲得以见到祖父的画像,是一个很清瘦的老年男人,脸看上去硬硬的,两只眼睛射出冷冷的光,一个很严肃很威严的人,让人一看就容易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