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孩子啊孩子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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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歧路冰》 

    第九章  孩子啊孩子

    四月里,延安的天气已经趋向温暖,十三号是礼拜天,早上黄菲起来了,刷牙洗脸,便把被子抱出去,晒在窑洞门前两棵树之间拴起的一条绳子上。

    延安啊,虽然是气候干燥,但窑洞里面潮湿,被褥容易发霉,所以只要天气好,空闲时便要早起晒被子。

    黄菲正拿一根小小的木棍,敲打着被子上的灰尘,“噗噗”,木棍落处,阳光中便可见一缕细细的灰从被子里腾起,忽然间便看到段葵芳捂着脸,从前面路上踉跄着走过。

    黄菲很有些诧异,正想问她“怎么了”,她却已经匆匆地过去了。

    黄菲觉得这件事很是奇怪,回头便和高明霖她们说了,到了下午,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段葵芳怀孕了。

    与黄菲这一班女学生不同,段葵芳是已经结了婚,有丈夫的,相当一部分年纪大一点的女同学,都是结过婚的,每当礼拜六的傍晚,她们的丈夫就在女大的校门口等候,接妻子回家里去,仿佛过节一般,热闹得很,就是在这样的团聚之中,段葵芳一个不留意,便怀孕了。

    听到了原来是这样,熊晖她们啧啧连声:

    “她要作妈妈了呀!”

    “那么学业怎么办?要休学吗?”

    “还不至于吧,十月怀胎呢,又不是马上就要生了,总可以再读一阵的。”

    “然后呢?她和我们一起入校的,要毕业还得再读一年。”

    “等到真的生了孩子再说咯,或者休学一阵,然后再回来,只是无论如何,大概要比我们晚一年毕业了。”

    大家便聊起要去看一看段葵芳,毕竟怀孕是一件大喜事呢,一群没有结婚的女生议论着这件事,嘻嘻哈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是同学怀孕,虽然不是同班,彼此终究认识,平时见了面都会说话的,这种时候仍然要去看一看,于是大家便凑钱买了一点柿饼,呼啦啦都涌去段葵芳的窑洞。

    到了那里,便看到段葵芳坐在炕上,眼圈儿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本来大家是兴冲冲来的,预备有好一番恭喜的话要说,一见如此情景,便也晓得不该这般兴高采烈,便各个收敛了神情,悄声屏气,轻轻地说话:“葵芳姐,你不高兴么?”

    段葵芳向她们望了一望,都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正在好时候,年轻鲜活的姑娘,段葵芳擤了一把鼻子,说道:“这种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啊!怎么??”

    段葵芳手指狠狠抠着褥子:“女同志如果有了孩子,就不要再想革命了,孩子死死拴着你!”

    然后扳着手指,一件件诉说,分娩的苦痛,哺育的艰难,有了孩子,什么都不能干。

    潘岳荣眼珠飞快地转:“或者找一家稳妥的老乡,送去寄养?”

    段葵芳苦笑一声:“送老乡家寄养?那这孩子还想不想要她活?你以为那是多么好的地方吗?我和你说,你将来倘若真有了孩子,若想要她长得大呢,就自己带,千万不要送去老乡家,那就是孩子一只脚进了阎王殿,八成是死了。”

    陕北老乡家,喂给孩子小米汤,碗里还溺死苍蝇,潘岳荣听得变了脸色,其她人也都感觉后颈发凉。

    黄菲听着听着,或许也是太感觉惊悚吧,忽然间冒出一句话来:“或者打胎吧。”

    陈露云在旁边噗嗤一笑,推了黄菲一把:“她是有丈夫的,名正言顺,又不是私生,打的什么胎?”

    黄菲的脸胀红了,便不再多说,转头看向桌子上的暖水瓶。

    段葵芳则是冷笑一声:“打胎?你当现在的延安还可以容许女人打胎?早就不许了啊,就在今年一月里,定下来的条例,倘若是私自打胎,可是按犯罪来算呢。”

    几个女学生登时大惊失色,连陈露云都变了脸色:“有这样的事?”

    然而她马上又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其实也没什么,第一个孩子本来便不好打的,若是堕了头胎,今后都只怕生不出来,伤得很厉害呢。”

    段葵芳到这时,暂时把伤心放下了,冲着陈露云翻了个白眼:“既然真的觉得没什么,你还慌什么?看你那脸色,都发白了呢。”

    就为了自己方才那几句话,陈露云漂亮的小脸陡然青白。

    要说陈露云,着实是个美女,虽然还称不上是大美人,但在女大也是小有名气,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找了白线来,织成了一个假领子,就缝在灰布军装的里面,一眼看去就好像穿了一件白衬衣,格外的洋气。

    段葵芳向来不太喜欢漂亮女人,总觉得她们是绣花枕头,就和太过漂亮的男人一样,空有一张脸好看,耐不得辛劳,而且头脑也往往不太好用,就比如陈露云,来延安都大半年了,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一副资产阶级小姐的腔调,就想着怎么抄近路享福,然而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

    不过如今想来,陈露云倒也不完全像自己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