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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性良善的人,在博弈中总是居于下风的。
宋纾禾缓慢瞪圆了双目。
乌木长廊下挂着的檐铃摇曳,声声入耳。
宋纾禾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兴许是一刻钟,又或是半个时辰。
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始终淡漠平静,无波无澜。
孟庭桉兴许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无悲无喜,生性凉薄。
他冷眼看着宋纾禾怒不可遏,大动肝火。
土定瓶从孟庭桉肩上飞过,差点砸破他的眼角。
孟庭桉依然无动于衷,神色漠然。
地上狼藉混乱,残破的瓷片扎入狼皮褥子,横亘在路中央。
孟庭桉一手负在身后,颀长身姿叠着窗外飒飒竹影,倒映在楹花木窗上。
“柳海川说你近来需要静养,好好歇着,晚点我再过来。”
淡淡的一声落下,暖阁并无回应。
宋纾禾抱膝蜷缩在榻上,脑袋埋在双膝中,连抬眼都不曾。
……
园中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雨幕清寒,摇曳的雨丝在空中舞动,似随风荡起的柳丝。
孟庭桉立在檐下,雨珠溅落在墨绿缂丝狐裘上,深浅不一。
李管事冒雨前来,行色匆匆。他躬身立在孟庭桉身旁,毕恭毕敬呈上一张纸条。
“公子,这是刚刚在书房发现的。”
孟庭桉轻飘飘瞥了一眼,勾唇冷笑:“藏了这么久,倒是舍得现身了。”
纸条是勤王送来的,他想约孟庭桉见面。
李管事低眉,不敢胡乱接孟庭桉的话:“还有宫里的刘喜公公也打发人送来书信,问公子何时回京。”
刘喜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喜的意思,自然就是皇帝的意思。
孟庭桉淡声:“宫里如何了?”
“一切安好。”
李管事欲言又止,“只是听说陛下一心挂念勤王,这些时日都食不下咽。”
且勤王外放本就是孟庭桉的手笔,又是在外放途中染上“疟疾”
只怕在皇帝心中,勤王染病和孟庭桉也脱不了干系。
李管事低声:“公子,可要将勤王回京一事告诉宫里那位?兄弟阋墙,也省得脏了公子的手。如此,陛下也不会疑心公子。”
孟庭桉沉吟不语。
他向来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李管事跟在孟庭桉身边多年,也时常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他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也有让人心惊胆战的狠戾。
雨打芭蕉,风雨飘摇。
孟庭桉半张脸落在阴影中,斑驳树影照在他脸上,晦暗幽深。
“不急,再等等。”
余光瞥见李管事的欲言又止,孟庭桉不悦皱眉:“还有事?”
李管事左看右瞧,躬着身子上前:“公子,冬青如何处置?若还关在禁室,只怕……”
风声鹤唳,檐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抹清瘦身影。
宋纾禾身无旁物,纤腰袅娜,在冷风中摇摇欲坠,似是垂金弱柳,不堪一折。
身影纤细孱弱,一身蝉翼纱月白云纹缎裳轻薄,越发衬得那张小脸苍白如雪,半点血色也不见。
孟庭桉面色微沉,大步朝宋纾禾走去。
肩上的狐裘解下,披在宋纾禾身上,淡淡的松柏香萦绕,带着残留的余温。
孟庭桉抬手轻碰宋纾禾的脸颊,触手一片冷意。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刚哭过,宋纾禾眼角还泛着红色。
孟庭桉皱眉:“怎么出来了?”
“孟庭桉。”
狐裘拢着的手指白净细弱,宋纾禾再无先前的气恼怨恨。
“我可以见见冬青吗?”
她眼圈泛着泪珠,低声哀求,“我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宋纾禾并未去过禁室,却也听下人提过。
那里不见光不见人,四面只有光秃秃的高墙,人进去了,连转身的余地也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便是有命活着出来,也离疯不远了。
宋纾禾仰起双眸,长长的泪睫挂满泪珠。
她后知后觉,自己每次看孟庭桉,都需要仰着头的。
孟庭桉低垂着眉眼,定定望着宋纾禾片刻,方道:“先进屋。”
沉香木雕花嵌玉夹漆纱槅扇挡住了园外的风雨,暖阁暖香轻盈。
宋纾禾跪坐在孟庭桉膝上,蓬松的乌发散落在身后,挡住了那一抹白净纤长的脖颈。
一手撑在扶手上,宋纾禾眼皮颤巍巍。
红唇落在孟庭桉眼睛、鼻梁。
那双琥珀杏眸颤栗,水雾缭绕,犹如清泉空透澄澈。
讨巧这事宋纾禾只做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