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大漠孤烟(八)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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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大的雪只下了一夜。www.roumange.com

    第二日,云层破出金光,洒在泛着莹莹雪光的大地上。远处的天山被日光一照,四周拢了层淡淡的金色,宛若披上了一件神圣的佛衣。

    赤那望见笼罩着金光的天山,兴奋地冲进小楼,大喊道:“雪停了,雪停了!我这就......”

    房门大开,只见贺兰吉辉躺在中央的木床上,面庞青紫,身体僵硬,早已没了呼吸。一旁的贺兰绪紧紧握住他的手,脸色苍白,眼圈乌黑,一看就是守了整整一夜。

    见到此情此景,赤那脑中“嗡”地炸开,全身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喃喃道:“为什么......就过了一夜,就过了一夜啊!”

    贺兰绪听到赤那的声音,好像才惊醒过来似的,木然地朝床上的老人看去:他因热毒而死,外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斑疹和水泡,看着格外瘆人。然而这样不堪的尸体,却平白散发出一股安宁的气息。

    他总是这么慈祥的。

    贺兰绪抚摸着父亲僵冷的手,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与他出门跑商的场景。

    当时他还很小,因不想几个月见不到父亲,就闹着要一起去,还带上了一同长大的玩伴。然而在回程途中,商队遇到了大漠二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雪,当晚他们只能躲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互相抱着取暖。

    第二日清晨,贺兰绪就发现玩伴死在了自己怀里——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尸体,人的尸体。

    贺兰绪懵怔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同伴,企图将他叫醒。

    天气恶劣,回程之路不容耽搁,众人的脚步不会因为一具尸体而停留。贺兰吉辉紧紧抱着他,强行将他拖离那具尸体,劝说道:“放手吧。”

    放手吧,孩子。

    现在他的眼前也有一具尸体,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逼他松手了。

    数十年的时光幻象在眼前散去,贺兰绪迟钝地眨眨眼,缓缓放开紧握着父亲的手,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因久坐的缘故,他腿部的血液滞在一处,稍稍一动便如被万蚁啃食。

    贺兰绪咬牙,忍着酥麻和疼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挪步到贺兰吉辉身侧,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扭头对着赤那沙哑道:“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将爹爹葬了吧。”

    ……

    夜幕低垂,雪后的夜空是一整片澄净的黑色。星星垂下来,落在大地的尽头,低得好似伸手就能触碰到。

    草场中央燃了一堆篝火,燕无涯和贺兰绪面对面坐在一起,默然看着火焰腾飞,将羊腿烤得滋滋冒油。

    燕无涯转了转红柳枝,见那肉已烤得焦香四溢,解下一只递给他,道:“吃一点吧。”

    贺兰绪没有,只轻轻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好吧。”燕无涯知他心情沉郁,便也不再逼他,转而问起了其他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去陇西,后改道京师。”贺兰绪饮了一口油茶,静静望着空中飘散开的白气,“查清她妹妹的旧事后,再去京城找她。”

    “你不去胡弥了?”燕无涯闻言,啃羊腿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

    贺兰绪摇摇头,放下茶盏,长呼了口气:“梵花铃虽还在林儿体内,但只要她不伤至根本,这东西永远影响不到她。”

    “如此一来,梵花铃之毒解与不解,就不重要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我会说服她,让她跟我回车师待着。”

    “她想查什么真相,我来查。她要杀什么人,我来杀。只要她……活着就好。”

    贺兰绪眼眶泛红,喉头像是堵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棉花:“我已经失去了爹爹,不能再失去她了。”

    见他双眸泛泪,燕无涯抿了抿唇,咀嚼的动作缓慢下来,沉吟片刻道:“林絮的脾气可倔得很,不报完血海深仇,你觉得她会乖乖跟你回来吗?”

    “我知道这很难。”贺兰绪喉头滚动几番,哑声道,“但我会努力说服她。”

    燕无涯没有答话,三两口撕下羊肉送进肚里,再把骨头丢进火堆,擦了擦嘴唇随意道:“除此之外呢,你父母的身份及死因还查么?”

    “父亲因骨销而死,肯定和无忧门脱不了干系。那门主虽然死了,但门内的杀手还在,总会有人认识他。待将林儿安全送回车师后,我再去无忧门探查。”贺兰绪捡了剩下的红柳枝,拨了拨行将寂灭的篝火,“至于我母亲,她是因接受不了丈夫的死,才伤心癫狂最终上吊自尽,自然也是那无忧门主害了她。”

    听到这话,燕无涯身子一僵,脸色阴沉下来,整个人像是淹没在了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四周的气息陡然一沉,如群山倾颓,猛虎扼颈,瞬间压得贺兰绪喘不过气来。

    他被燕无涯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惊,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恐惧,磕巴道:“燕,燕兄,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