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伤疤 第(4/5)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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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危急,她只能用布条随意缠住,可之后几次落水,伤口反复沾染泥水,情况愈发糟糕,到她被兰姨救起时,小半只手几乎已经变成一块烂肉了。
若是寻常大夫,恐怕要割掉这块肉才能保命。万幸她遇上了医术高超的法真,敷了数月的药,新皮肉长了出来,如今只是看着狰狞可怖了一些,对冷热更敏感易痛一些,并不妨碍日常起居。
她听出法真的未尽之言,心中一时又是感慨、又是惶恐,连声道:“大师将 我的手医成这样,我已万分满足,实在不敢奢求过多了!”
宋云谣举起手,在法真面前握紧又松开,即便伤疤延伸到了手指缝隙与关节,也并不影响她的动作。
她看着手,脸上不禁扬起几分满足的笑意,双眼发亮。
“大师你看,这样都不疼,伤口也不会裂开。我试过了,拿筷子、做针线,与从前并无二异;就是握笔时手劲儿虽不如从前,不大好控制笔锋,却也不至于……”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嘴。
在法真面前,宋家只是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顶天了认识几个大字,何来家底研习书法?更莫说笔锋之类的话。
嘴上出了纰漏,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心下再慌乱,也只能笑两声搪塞过去,连忙转移话题。
“您放心,现在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法真静静听她说完,神色不改,似乎并未捉住她话里的矛盾,只道,“可否烦请施主随我去个地方。”
“那是自然,大师请。”
宋云谣强作镇定,点了点头。法真向前带路,她跟在后头,藏在袖中的左手攥紧又松开,闭了闭眼,慢慢平静下来,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天色已大亮,前院响起一道道撞钟声,伴着早课的诵经声,传到寺庙深处。
法真将她领到庵堂最里端的一间小院门前,木门老旧,铜门环被磨得锃光瓦亮,想必常有人进出。可她来静雪庵半年,还从未来过此处。
打开门,里面不过一个巴掌大的小院,用陶盆种满了各色草木,密密麻麻摆了满地,只留了曲折狭窄的一条道。
法真在前穿梭自如,宋云谣提起袍脚,小心翼翼踩在石砖上,生怕碰倒这些草木。
——她认出了其中几株是夏枯草、大蓟等草药,一眼扫过去,好似还看见了石斛这类名贵的药材,动作更加小心。
想来,此处便是法真研究、培植药材的地方。
穿过狭小的院子,推开房门,屋子不大,墙边是一排排打到顶的药材柜,看得人眼花缭乱。中间只有一张书案,上面垒着几本古籍,还放着各色炮制药材的工具。
宋云谣打量一圈,问道,“不知大师为何将我带到这了。”
法真径直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一格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广口瓷瓶,打开瓷瓶,递到宋云谣面前。
宋云谣生怕自己手滑摔了,没有接过,只是探头看了一眼,瓶子里盛着淡红的药膏,瞧着是凝脂质地。
“这是……”
法真收回手,盖上瓶口,道:“这是贫尼炮制的新药,专用于烧伤的。”
直到此时,宋云谣再傻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法真是希望自己为她试一试新药的效用。可她不解,若只为试药,又何必大费周章,直说便是。
她不想猜疑,直截了当开口,“法真大师对我有大恩德,若是为了试药,我自无推脱,大师何不直说?”
果不其然,法真道:“这药的药性有些烈,贫尼给自己试过,药效虽不错,可贫尼生来有个毛病,皮肉之苦,较之常人更钝些。”
宋云谣微微蹙眉,“大师给自己试药?这是何意?”
法真转身放好瓷瓶,拉开宽大的袍袖给她看,只见法真皮肉松垮的小臂上,竟布满了一块块深浅不一的烫疤。
法真很快便放下袖袍,宋云谣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自伤己身,只为研究药效如何,又这般凑巧,老天给了副对皮肉苦痛并不敏感的身躯……该说这是她慈悲无我,还是当真天命所定?
宋云谣定定神,先抛下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问道:“大师想让我试的是药效,还是这药用起来于普通人而言,痛不痛苦?”
她问得一阵见血,法真微怔,微微移开目光,轻声道,“贫尼惭愧,是后者。”
法真眼帘低垂,为自己的私心不齿,等待着预想中的否决。可眼前人却清脆开口,“这有何不可。”
宋云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错过了法真猝然抬起的视线,喃喃道,“既有效用,不过是吃些皮肉之苦,这又算得了什么?”
对面停顿不语,宋云谣抬起头,却见法真双手合十,朝她深深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