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伤疤 第(3/5)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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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不必再喝药了。
可法真却并不言语,只用她那双冷淡到古井无波的眼睛盯了她许久,直到宋云谣自己硬着头皮收回这话,方才罢休。
自那天起,宋云谣也歇了说服法真停药的心思。身子骨好转,不必拘在院子里养病,她的日子逐渐变得松散起来。
白天,她便随兰姨与姑子们洗衣烧饭、拾柴洒扫。可她们顾忌她的身子、总不让她干重活。
霜露天河边洗衣时,便让她回去等着晾衣服;雪天时进山拾柴时,便让她回去热灶;到晴天洒扫佛殿、擦洗佛像时,便让她去院子里晒书。
只是她们担心的种种,宋云谣却不甚在意。
再苦再累,能有行院学艺、奔波逃亡累吗?
这样辛劳一天,就算吃糠咽菜也香些。
下午闲来,她也会随姑子们去佛堂,听法真讲禅。有时天清气朗、讲的又不艰深,她便听得意趣盎然、颇有所得。
有时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困倦,她便缩在蒲团上,借姑子们的背影遮挡,将头埋进经书里,偷偷小憩片刻。
往往此时,“山大王”便不知从何处溜达过来,慢慢钻进她盘起的□□,呼噜呼噜睡得香。
“山大王”是静雪庵里的一只野猫,黄身白肚、金被银床,额上几道杠,平日神出鬼没,故而得了“山大王”的美号。
山大王机灵得很,不必别人喂食,便能将自己养得又肥又壮实,只是性格着实欠揍了些。
下雪天,她准备烧火做饭时,常常会在留有余温的灶膛里,发现山大王蜷缩其中、安然取暖的身影。
将那肥猫一把捉出来,它也不动不叫,只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懒懒舔湿爪子,擦在自己黑灰的脸上,看得宋云谣又好气又好笑。
直到夜里,回到寮房,看见桌上温热的滋补汤药、外伤的敷药,她才会陡然想起,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是她用香火钱换来的罢了。
山中日月长。
就这样,日夜听着静雪庵的诵经声、撞钟声、呼噜声,看盆中金蕊开了又败、灵山梅林红了又白,再揉揉山大王软绵绵的肚子,一年翻过头,承安四十六年,来临了。
昨夜,小沙弥尼没有再送来滋补汤与外敷的膏药,她心里便明白,这是算香火钱的时候了。
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兰姨,辗转反侧一夜,天未亮,自己便悄悄起了身,准备独自一人去找法真。
而此刻,她盯着水盆看了许久,右手伸进水中,轻轻拨散了那倒影。
隔着一层水波,如若忽视手背上那半片红褐相间的狰狞疤痕,这只手仍可以称作冰肌玉骨、红润细嫩。
可只有她知道,半年来的庶务与农活,早让这双手不复从前的纤弱柔滑、白净细腻了。
这双曾称得上柔夷的手,从前被鸨母小心养护、被恩客揉捏欣赏,如今用来扛锄头、洗衣裳、砍柴火。
她从水中抬起手,借着微凉的天色,细细看着手背干燥的纹路、虎口细小的划伤、生了冻疮的骨节。
若苏妈妈还在这,看见这双她曾经无比得意的手,如今变得如此丑陋,只怕要用竹篾子狠狠抽她一顿,再痛心疾首地将她的卖价连降几等。
想到这,她忍不住哂笑一声,又立马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真是没睡醒,明明日子这般安逸,怎的老是想起从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
她不再胡思乱想,收拾好利索起身,回屋放好东西。临走时,看了眼床铺上仍在熟睡的兰姨,轻轻带上门。
出了小院,一路往庵堂深处走,便是法真住持的禅室。天色蒙蒙亮,透过窗纸,禅室里一片橙黄烛光。
听净念比丘尼说,法真住持每日五更天不到便醒了,在屋中翻阅医书到寅正四刻,打坐两刻钟,在寺中绕行两圈,才去处理寺中庶务。
宋云谣便是寻了这个空档,找她说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屋内烛火熄了,禅室打开,法真走了出来。
这个时辰,看见宋云谣衣衫齐整等在外头,她并不惊讶,二人合掌行礼,并肩走在庵堂的石板路上。
走了一圈,又绕过佛塔,法真仍气定神闲,宋云谣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法真大师,我是来结香火钱的。”
法真步履不停,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宋施主,你还未痊愈。”
宋云谣一愣,下意识道,“可昨夜没有送药来。”
说完她又自觉不合适,找补道:“多谢大师好意,可我这些日子身上并无不适,平日里上山下水、种地干活都使得,这……这样,还不算痊愈吗?”
法真终于停步,看向她的右手。
“宋施主,手上的伤,你也觉得痊愈了么?”
她顺着法真的目光低头看,手上那片刺眼的疤痕,是她当初在富春江的游船上,被灼热的香炉烫伤的。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