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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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中旬,傅徽之进了幽州界内。m.pantays.com他松握着缰绳,不控制方向,任由马行。

    事实是,傅徽之已不大清醒了。已过了月余,他腹部的箭伤还未愈合。一路奔逃,他几乎没有歇过,药自然也断了。尚在客船时,他便觉支持不住,没想到硬是捱到了幽州。

    他知道自己应当寻个医士。可他不能进城寻医,追捕令早传到了幽州,城门还张着他的画像。城外也不知何处才能寻到医士。

    夜来又落起了雨。他信马而行,似乎行到了偏僻处,未见到客舍与人家,不知今夜该宿在何处。

    骏马不喜淋雨,走得极慢,最后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了避雨。

    傅徽之只觉头越来越重,他仰面,雨珠砸进眼里,砸得他生疼,都没能让他清醒些。最后还是一头栽下马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轻拍他的面颊。那人的手掌纵沾了雨水仍能觉出其干枯。

    傅徽之拼命睁眼,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心想,若当真在今夜被捕,那也是他的命。

    他再次有些知觉是在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之后。他不再是躺在雨水中泥泞上,而是在干爽的床榻上。

    他的目光扫过上方屋梁,扫过高案并案上油灯,最后停留在药炉前。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炉前。一身褐衣发白,一看就是洗了太多回,穿了很多年。

    门未紧合,屋外风雨未停。

    看来是这老者救了他。傅徽之对老者轻声说道:“是阿翁救了我?多谢了。”

    老者并未回头。

    傅徽之心觉奇怪,又唤一声:“阿翁?”

    老者仍无动于衷。

    傅徽之略一思索,心觉是老者怪他礼数不周,便起身下榻。站起时,头还有些晕,他手撑着高案缓了缓,才走到老者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多谢阿翁相救。”

    老者终于起身。

    傅徽之听见老者喉间溢出几个不成字音的音节,如幼童咿呀之语,不解地抬头。

    老者须发皆白,满面沧桑,看着七八十的年纪。口中吐着音节,双手也正比划着什么,颇为急切。

    许是见他茫然,老者伸手按下他行礼的手臂,而后转身去案边。他行走时脊背微弯,到案边后以指蘸水,在案上划着什么。

    傅徽之走近,原来老者以指蘸水在写字。

    傅徽之这才恍然,原来这老者不会说话。他又想起方才自己说话,老者都不应,恐怕此人双耳已聩。看来是生来耳聩,无法学字音所以也不会说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伤了他的双耳与咽喉。傅徽之自然不希望是后者。但若是天生耳聩,不须细想,识字读书,必会比寻常人困难得多。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了,老者是问他除了伤口痛,可还有何处不适。

    他这才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想是原本的衣服湿透了,穿不了。但身上这衣服却不似老者身上的那般被洗得发白。若不是这衣服衣袖有些短,他甚至怀疑是老者为他新裁的衣裳。他又抬手抚过伤处,觉出伤口也被重新用绢帛裹了。

    傅徽之心下触动,想这老者如此心善,竟至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又不由伤悲。

    老者既然会写字,那必定也认字。傅徽之也以指蘸水,在案上写字回道无不适,并再写字道一回谢。

    老者写“无妨”,又用手指了指药壶,再写“药”、“治伤”。写罢便又往药炉边去。

    傅徽之知道他这是要取药壶倒药,忙先一步上前握了壶柄,不防被烫得缩回手。老者忙伸臂拦他,右手取巾帛覆上壶柄,而后方伸手握上,最后拿了药壶去倒药。

    傅徽之立在原处,心中一片苦涩。离了家族,离了侍女,他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听见老者吐出一个音唤他,他便走过去,也没问这药是医士开方还是老者自己配的药,接过药碗便一口服下。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又写字问他从何处来,因何受伤。傅徽之皆半真半假地答了。

    最后老者问他欲往何处去,傅徽之沉默了。

    老者忙伸袖拭去一些水,再蘸水写字。

    傅徽之望过去,其大意是若无处可去,便住下,不收租金。他无儿无女,只求他百年之后,能将他安葬了。

    傅徽之并不因老者有所求便觉老者救人非真心。老者所求不过一件小事。纵是萍水相逢,遇到这种事,他也不会不管。更何况得人救护一命。

    至于住不住下,他早些时候信马而行,也不知到了何处。而后昏迷,被老者带回家,更不知此处是否危险。他确实有意藏身幽州。但必要藏一个远离县城之所。此处是否能藏身,得去四周细细看过方知。

    于是他在案上写道:相救之恩,无以为报;但有所求,赴汤蹈火,虽死无辞。

    老者喜不自胜,下意识做了手势,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