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夫皇帝》 

    旭日初升。

    卯时正刻，凤驾立在椒房殿正门前，龙凤长扇彩旗高举，仪仗长不见尾，长街沉寂，清风肃穆。

    窦明昭伸出右手，五指微张，自缝隙中见殿外日光漫天，晴空万里。

    “娘娘——”

    话音一出，头上宛如千钧重石，万力压下，由一清瘦身影承起。窦明昭收回手，见镜中人衣衫繁琐发冠华丽，冷肃双眼幻化出平日里的三两分笑意。

    承影后退一步，俯首低声回禀：“长公主传来消息，预计十日内生产，林少宣被她绊住，此次秋猎，二人皆不会出席。”

    “长公主言，待娘娘归来，有份大礼相送。”

    “大礼？”

    窦明昭眉头微挑，低头亲自将玉佩系在腰间，双睫遮盖眼底情绪，漫不经心出声轻笑：“可别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你令人告诉他，若是有关林少宣的大礼那就别送了。椒房殿没有盛放无用之物的地方，我这儿也没空放那些不相关的陈年旧物。”

    “是。”承影压低了声音，又道：“长公主还说，预祝娘娘此行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窦明昭右手摸着左侧腰腹，闻言转过头与承影四目相对，眼中笑意真切几分，“她倒是有几分敏锐。”

    “咚——咚——咚——”

    击鼓声由远及近，重重复重重，沉闷厚重，天仿佛暗了几分。

    “到时候了。”

    窦明昭顶着一身华冠丽服登上凤驾，除此之外，只有数辆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如今的女官。

    四下静默，唯有车轮转动与随行宫侍轻缓脚步声，远处传来马蹄声踢踏，侍卫紧密排列长不见尾。

    车架两侧帷帐落下，窦明昭被牢牢遮挡住，困在这一方金银珠玉造就的小天地。

    少顷，忽一阵清风拂过吹起帷帐，朱红宫墙消失不见，四角开阔天地广大，窦明昭后知后觉，凤驾离开内宫，过宣政殿太极殿，出承天门远离宫城，她已然踏出这座困了她半年的金屋。

    窦明昭下意识摸着玉佩，几息过后果然听见渐近的马蹄声，她侧耳倾听，声音却不再变大，应是距她不远处便放慢速度不再靠近。

    她并不着急，亲自动手系上两侧帷帐，曾经见过千百遍的内城风光彻底没了遮挡，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眼前。

    后方宫侍队伍中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动，又瞬间平静下来，承影并不放在心上，微微后退跟在车架一旁。

    两侧禁军手持刀剑将朱雀大街围得水泄不通，刀锋凌冽的寒光让周围方圆空了三尺，衣衫整洁面色拘谨的百姓，数张泛黄面容中夹杂着些许白皙红润脸蛋，大多神色惶恐，眼中又带着几分好奇，挤在禁军三尺之后踮着脚尖压抑着声音看天子面容经过。

    “还真是从前的太子爷，没骗人！”

    “真的活了？”

    “真的真的！从前陛下还是太子爷时跟着先帝行亲耕礼，那时我见过，就长这副模样！”

    “嚯——”

    “唉后边是不是就该后宫年佳丽的车驾了！”

    “啧，哪里来得三千佳丽？”说话的男人摸着身上绣着金线的衣裳，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捏着嗓子不以为意哼道：“如今咱们这位陛下后宫里可就一个皇后呢！还是个嫁过人的黄脸婆。”

    “嘘！”挤在后边的人低声道：“不要命了，皇后娘娘那也是你能说的？你当这禁军的刀是戏曲班子里买来的吗！”

    “切！你不懂——”穿着金线衣裳的男人小声道：“指不定咱前边这几位军爷也这么想的。”

    “你说陛下怎么想的？”一身材矮小面色蜡黄的男人踮着脚说：“咱们这样的人，但凡有个银子都要娶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娶和离过的女人，还生过孩子，大丈夫怎么能给别人养儿子？”

    “嘘！”这次穿金线衣裳的男人急迫道：“说说皇后就罢了，你怎么连陛下都敢说！不要命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身后一人道：“老老实实看就得了。”

    “看个屁看！你看看你家黄脸婆得了，皇后是你能看的吗？人家不得遮得严严实实的，你连人头发丝都见不着。”男人又将衣裳的金线从头到尾摸一遍，眯着眼盯着缓缓驶来的华丽马车。

    忽然，他摸着金线的手一顿，满脸诧异地哆嗦着手指着马车。

    “这这这……里边那个穿着玄红相间二色衣裳的人难不成是皇后娘娘！”

    人声喧嚣，群民躁动，窦明昭端坐在马车内，对这些越来越大的响动充耳不闻。

    “臣尚仪局司赞刘春华参见皇后娘娘，启禀娘娘，臣有要事相告。”

    一道温和清亮的声音响起，窦明昭微微侧目看过去，却是连来人的面容都看不见，一羃篱自发髻垂下，将女子遮得严严实实分毫不漏，只留下一个隐约身影。

    窦明昭神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