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深秋的山林中吹来了带着露珠的晨风。m.gudengge.com

    挺立的松柏在薄雪压覆下发出苍老悠长的叹息。

    灼目的光华在二者相触的一瞬倏然亮起，哪怕是卓炎这样修为不低的修行者也无法看清当中发生了什么。

    山中的风、清脆悦耳的黄鹂啼鸣、馥郁芬芳的花朵香气。

    沈郁仿佛生自茂密的深林，他带着上苍赋予人间最好的一切，也把这一切送给在场的每个人。

    卓炎包下了半步客栈的二楼，明令禁止楼下的住客偷窥上面发生的一切。

    可是此刻再严厉的禁令，在曲折的回廊都无法阻挡人们憧憬的目光。

    稚嫩的童声天真无比，眼睛里闪烁着不染凡尘的干净眸光。

    “娘亲娘亲，大哥哥是神仙么？”

    阿丑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花，瞬息得到充沛的水泽。

    他由内而外地展现出卓炎从来不曾见过的灵动——神圣。

    或许说，现在他是真正的沈郁。

    从前的阿丑温顺得毫无灵魂，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好似两颗璀璨的猫眼石，然而此刻，卓炎能够从他的目光神情中读出太多太多的东西。

    不惹凡俗的清高、悲天悯人的慈心。

    他合该是遥居九重的天上月，是湖中触不可及的镜中花。

    只能远远地看着，碰也不能碰一下。

    但这棵寒山孤松，早已被自己攀折蹂躏。

    想到这些，卓炎的内心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欣喜。

    幸而他是在沈郁身为阿丑时遇见了他——否则，他真的要相形见绌，羞于并肩。

    “阿丑……”卓炎脸上欣喜与忐忑交织，改口道，“沈郁。”

    乌发如瀑，微微一颌首，这等翩然的气度是阿丑和那只暴躁的羊身上都不曾出现过的。仔细论起来，只有彼时雨夜初见，身为灵魄的沈郁才如此谦和而有度。

    只是为何已经合二为一，灵魄的白发却并未传递给肉身？

    卓炎仍然觉得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因为沈郁避开了他去搀扶的手。

    卓炎心中顿时巨石砸落，他知道自己最恐惧的事情恐怕要发生了。

    他折辱阿丑三年，浑浑噩噩的阿丑或许不知计较；

    他阴谋狡诈坑害灵魄，栖居羊羔身体的灵魄或许没能力计较。

    然而此刻，他们合为一体，对着卓炎数罪并罚。

    “沈郁！”卓炎急于为自己辩解，“你听我说！”

    沈郁将眸子轻轻转向四周，见到楼下占满了窥探的人群，低声道：“沈某也有话想通卓公子讲。”

    他广袖一抬，风度自成。

    “卓公子，请。”

    卓炎不做挣扎，他顺从地跟着沈郁进了之前落脚的客房，忐忑不安地组织自己的语言。

    “阿、沈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你，不然我不会——”

    沈郁再也不是曾经逆来顺受懂事听话的阿丑，他可以做到两耳不闻卓炎所说，自顾自讲出了自己的意图。

    “卓公子三年前救我一命，是我欠你。”

    “而我与卓公子三年为奴，崔家一事公子害我多次，沈某虽愚却也觉得，这救命之恩已然报还。”

    卓炎满心苦涩，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若真是论起救命之恩，沈郁上辈子就还够了，到了今世全都是自己欠债。

    “是。”卓炎只能应下，“可是我们——”

    “你我之间从无瓜葛，无论前尘如何不过是报恩罢了。”那样乖顺的人也能够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卓炎此番真切感受到了言语是如何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心上似有千百把刀割着，每一寸都在滴血。

    沈郁步步紧逼。

    “卓公子是否想说心上对我爱重万分？”

    卓炎想不通沈郁为什么能问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心中的确如此想着。

    他爱重阿丑，愿意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

    他艰涩地开口，轻声道：“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知道你心中爱宠是乖顺驯服的丑奴，你心中厌恶是聒噪不已的羊羔。”沈郁声音一顿，字字清晰凿进卓炎心头。

    “可我并不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卓公子的爱意究竟要给谁？不知自己心下可清楚？”

    卓炎愣住了。

    无论前世今生，他发下誓愿要珍视阿丑好生对待。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阿丑并不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

    卓炎默不作答。

    沈郁自顾自放下身上的贵重饰品，只捡起角落里不知是谁遗失的斗笠。

    “卓公子，你我之间道义不合性情相异，倒不如一别两宽。”

    他带上竹篾编制的斗笠，白色的纱幔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