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客栈里，脚程稍慢的鹤翁姗姗来迟。m.sanguwu.com

    他医术高超加之卓家天才地宝无数，将保存完好的人皮易换归主，不过是间易如反掌的事情。

    然而前一世，卓炎由着阿丑容颜毁尽面貌丑陋，从来对此事只字不提。鹤翁身为属下，自然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客房门窗紧闭，卓炎怀抱着熟睡的小羊羔倚在楼廊安置的美人靠上。

    姿态惬意，心中却百感交集。

    谢山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倒提着自己的长刀，站在卓炎身边。

    卓炎撩拨着怀里小羊羔从娘胎里带来还没褪干净的细软容貌，低声问谢山：“山哥已经猜到了是么？”

    谢山和卓炎同在当时崔家的宅院中，见到过沈郁显出原身的样子，遗世独立的美人，自然铭记于心。

    “属下手少主托付，一直在镇上寻找三年前是谁买走了阿丑——其实不难查到，只不过冯家在这镇子上也算有些地位，银钱也给得足够，长春楼不追究，自然也没有人会替阿丑出头。”

    “稍一询问便有人告知，如今的冯家公子长着拱桥下那个乞丐的脸。”

    谢山一板一眼地答道。

    “属下潜入冯府一探究竟，居然发现——那冯家公子竟同沈郁长得一模一样。”

    沈郁离府事为了寻找自己的肉身；

    阿丑来到小镇是为了拿回自己被夺走的脸。

    当谢山来到冯家发现那个长得和沈郁一模一样的冯公子时，他便明白了所有。

    沈郁苦苦寻找的肉身，正是阿丑。

    说到此处，主仆二人早已互通心意，卓炎不禁露出一个苦笑，轻轻抚摸着在自己膝上安睡的小羊。

    “我浑浑噩噩十九年大梦方醒，才知道阿丑是如何温柔良善，发誓要护他一生安稳。无论谁想欺他辱他，我都绝不会手软。”

    可这个人，竟然是他自己！

    困厄无渡的循环内，他言而无信，几次想将沈郁论罪处死。

    坑蒙拐骗，黑手暗害。

    到了崔家他骤然翻脸，一口咬定沈郁就是厉鬼，将他圈进牢笼，引颈就戮。若不是沈郁自己机敏，恐怕此刻早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主仆二人都知道发生过什么，谢山此刻也只能笨拙地开解。

    “当时少主还不知道沈郁的真实身份，这不该怪少主。”

    可卓炎心知肚明，兰因絮果，报应不爽。

    沈郁恨他怨他，都是他活该……

    “嘶……”

    卓炎指尖一痛，鲜血滴落在小羊羔雪白的卷毛上。

    它不知几时醒了，瞪着远滚滚的蓝色眼睛，狠心咬住了卓炎的指尖，要不是乳牙稚嫩恐怕要咬断一节指骨。

    卓炎吃痛，却只是望着它，满目凄惶不怒不威。

    倒是谢山抓着小羊羔的脑袋叫他松口：“沈公子、沈公子，有话好说……”

    小羊羔狠狠地用蹄子在卓炎的身上乱蹬，厉声控诉：“你怎么那么坏，明知道那是我的身体，还是毁了他！你怎么那么坏！咩咩！”

    卓炎也不躲闪，甚至摆手令谢山退开。

    “我自然会还你一个。”他柔声许诺。

    小羊羔踹了两下便脱了力，心下填满委屈。

    “我只要我自己的，才不要你的臭东西咩！”

    “好、好……”

    卓炎只是望着他满目柔情，恍惚间令小羊想起它们初相识的那段时间，卓炎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

    温和谦逊，但是笑里藏刀。

    最终图谋的是自己的性命。

    难道他又从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小羊百思不得其解。

    烹茶的小炉煮沸第七次，卓炎凭借敏锐的听觉感知到房间内耄耋老者如释重负的长叹，幽幽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怀里的小羊羔神情恹恹，口中却喋喋不休。

    “咩，我才不要跟你这个烂人呆在一起，阿丑去了哪？”

    它用蹄子撑着卓炎的膝盖向下跳，自言自语似的问答：“阿丑一定在里面！”

    起跳的瞬间，一只手捏住了小羊脖颈处的皮毛，它只觉得周身一轻，似乎脱离了沉重肉身的束缚，变回了昔日轻盈自在的灵魄。

    小羊羔软绵绵的身体挂在卓炎手上，沈郁错愕地旋回身，发觉自己果然漂浮在半空，变成了半透明的灵体。

    “卓炎，你又有什么把戏？”受够了卓炎作弄的沈郁彻底爆发。

    与此同时，一道轻快却熟悉的声音自房内响起。

    阿丑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也很少这样的不稳重。

    门还没有推开，声音已经先飘了出来——

    “卓炎，你看！”

    然而他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