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嗔妄虚 第(3/6)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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俶尔,一贯缄默的褚清衍蓦地开口,直呼其名,其音冷厉,已算作儆戒。虽骇得陈庆雍肿胖的身躯一颤,却仍是摁着陈相儒的肩教他叩首,执拗地跪地不起。
明赫侧目看了褚清衍腰侧凝形的渊渟剑,转眼再看下端跪地俯身的二人,直觉得可笑悲凉。
先前沂瀛天池入境,陈庆雍领着道仙盟三十余众是与他碰过面的。他肯来此勾予山宁央宗,于万宗盛会露面,不过是顺遂褚清衍的大谋,给他薄面,扮个尊演场戏好应付全境风言,顺道将赵景明带回平秋。
起初,他大可在平秋苍括峰小眠,等褚清衍亲自下令,教宁央宗将赵景明送来。无可置辩,亦是明赫起了玩心,想看看这几次三番下帖邀他的陈庆雍究竟有何花招诡计。
明赫未曾理会陈庆雍的苦求,盯看发懵的陈相儒仍面朝地叩再玉砖上。他在陈相儒的灵魄中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同类气息,然只堪一丝而已。许是生孕陈相儒那人的血脉与天成灵于古时曾有一段契缘。
“恳请山主收下贱息,往后宁央宗陈氏一族,必唯平秋、唯您马首是瞻。”陈庆雍顾不得亲子的诧疑,再一叩首,声如洪钟,若不细听,难以察觉他言中的不自颤栗。
境迁时过,千宁万众或奉褚清衍为尊、或忌惮其能,千年飞逝,却鲜少晓其真实性情,皆当他是超逸绝尘、置身世外的尊者。
陈庆雍总觉不然。
两百年余前,长年闭关的褚清衍兀突现世,以雷霆手段处置试图犯上忤逆者,执掌千宁全境,莅临小试大比,后亲收他陈氏宗族之子陈温栩为徒,赐器授术。
彼时先祖不过一介无宗散修,于古大翟朝受尽磨难辗转入千宁,却得褚清衍青眼,得无数人羡艳。后修行大成,复入俗世,裂大翟、断乱世,成千古功绩。
畴昔种种,与其今日事事亲为、重掌千宁事宜,为平秋山主营势造权,与当年塑神之谋异曲同工。
而后便是千宁至尊毅然舍弃爱徒,为所谓苍生屠灭全城性命,续裂大曜为北翟,扶持尚氏,立新朝为南阕,塑神尊皇,变天下之大祚,以对滔天灾厄之举。可怜先祖,不过弱冠,身负人屠凶名,与城同葬。
正因褚清衍毫无在意,端的一幅悲悯天下万生,实则更冷情冷性,不论牺牲、不辨对错,唯求因果。纵使宁央宗、乃至千宁境、地和界,或终不过是其手中一块稍有重量的筹码,哪日被抵押、贩卖抑或丢弃,皆未可知。
道甚为天下、为俗世、为苍生,他一字也不信。
他陈氏原是大翟皇族后嗣,其直系先祖与皇族同源,陈温栩早年与其长兄翟殷共入千宁。翟殷身弱疾缠难踏修道路,饱受遗病折磨苟活。然因陈温栩曾为至尊之徒,为大业身陨后,褚清衍顾念师徒之情,庇翟殷周全,助其塑骨造筋、脱胎换骨,而后一朝拜入宁央宗中成掌教首席,娶高宗世家女为妻。
而今所谓陈氏,实是千年前不满俗世皇权,故留存千宁境延续一脉。虽与大翟开朝帝皇同宗,然一贯蔑视凡俗,后因陈温栩与其兄声名鹊起,才承认二者为同族。
翟殷曾因其身世与往日愁怨痛恨翟朝与其亲族,为明断亲绝缘之志,亦为追忆其胞弟陈温栩改姓为陈。彼时千宁翟氏不幸在各宗明争暗斗的吞并中遭逢大难,幸存子弟被戮所剩无几,为与俗世北翟之乱撇清干系,求得宁央宗佑庇,索性随翟殷改姓。
全然遗忘昔年将二人拒之门外之举。
至今亦不过两百余载,而他陈庆雍亦不过当年恩怨是非难道清间一藏于亲父身后瑟抖的怯懦稚子。
先前陈庆雍奉命率道仙盟三十诸众迎明赫入千宁境时,配合褚清衍做戏,亦不过是一眼恍惚,在其分明无一处相似的身形中窥见褚清衍之徒之影。
私欲或大益,明局或暗盘,他忖不透、看不明,仅绞尽城府心思,为己欲拓一生路。
渊渟有灵颤鸣,出鞘腾起,欲剑指殿下陈氏父子二人,蓄势待发之际被明赫一己摁压在几案之上。
“本尊不需要。”
陈相儒怔若未闻,陈庆雍却火燎般地抬首再叩。
宁央宗陈氏为筹,此话貌是提了个极为丰厚诱人的款筹,可口言之语,一人之约,怎能替宁央大族上下万千余人做决,又如何算数。
“陈掌教若当真是爱子胜命,就该知道,拜入平秋并非幸事,反而是祸事。”不等陈庆雍再求,他一把抓起哀鸣不已的渊渟,掷进褚清衍的怀里,嘱其看好,不怒反笑,“你说是吧,褚清衍。”
“再说,本尊怎知一宗少主是否愿入他门,总归要问问他自个的心意。”
不知是心虚或是见惯明赫的随性,褚清衍抿唇缄默不语,欲安抚却不知如何开口,任凭渊渟砸在胸膛前,化作屡烟萦绕回腰间。
悻然地倒了杯清水。
明赫欲要赵景明入平秋制傀炼儡,他不信褚清衍未曾将他此番来意告知陈庆雍。
“您说笑了,”陈庆雍抹了把汗,“儒儿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