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嗔妄虚 第(1/6)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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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东的闷风过谷堂,陈相儒取帕捻拭额前的汗,远眺后同寻常般下山进市,行过了九孔青石桥,向巷子里的窄铺要了碗清淡的烫肉敲竹馄饨,还特意多添了些紫菜、葱花与酸醋。www.yadaoge.com
阴翳压城,绵雨不断犹抒恨。他听过路歇脚的货商谈论着钱价润利,问烙饼的小摊又买了两块热乎的糖方。
三角形状的糖方炸得外皮酥脆、内里软绵,甜丝的滋味不腻口,就着一碗豆面碎汤喝,恰到好处。
每月初,他都以采买的由头跟着杂役出宗下山,嬉戏散心。宁央宗庇佑下的城邦不少,陈相儒中意这点烟火气,乐意过千宁境外寻常世俗人家的闲散日子,已然烦透清空死寂的宗门、死板迂腐的掌教、欺软怕硬的同门子弟以及如走尸般只知修炼、一心求道,妄图重振山门的旧友。
以及那个藏身阴底穴窟,其身世故事却在宗门内流传不衰的笑话。不过多是传谣者都添油加醋,编事造假,竟堪比城内那瓦栏说书的杜撰。
陈相儒厌烦此等毫无实据地造谣攀污,厌恶那群两面三刀蠢货借此事对他这同样半身血脉来历不明的少宗主进行低劣地挑衅。
索性他从来不是嘴硬手软的人,杀几个无关紧要的猪狗不如的玩意,他还能轻易地应付过去。
勾予山下城落下雨,陈相儒施术凝成遮雨的障屏,将剩余的一个糖方拿油纸包好,藏进纳戒内。他无聊赖地踹了脚巷道边凸起的青石,脚悬在半空好半会,麻意退去,针扎般刺疼。
偶有行人路过,不知这位穿着儒贵、一眼便知为大宗出身的修行人为何举止如此怪异反常。
“少主。”被甩远的随行随侍喘着粗气追来,擎着伞跑进巷子,见陈相儒衣衫干燥整净,稍松了口气,好言劝道,“少主,赶紧回山吧,今日万宗盛会大典,掌教特意嘱咐了定要您在巳时前赶回去。”
宁央宗掌教陈庆雍知其子陈相儒偏好,但见其平日修行刻苦,根骨缘佳、天资聪颖,既无嫖赌之恶弊端,不过偶有一趟,贪食些口腹之物,于宗门誉声、自身修行并无大害,常是默许。陈相儒儿时曾养在俗世一段时日,染上些凡欲倒也情有可原,顾及亲子心性尚幼,倒也任随他去。
然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陈相儒出入宗门随意,一下山常是三五天不回宗,且踪迹难寻,无人胆敢置喙,今日不过个把时辰,腰坠的信佩便频频促催,随侍怕亦是得了令,监视催促他贪图享乐忘了要紧事。
“行,知道了。”
真是烦人。
陈相儒心下暗怼,内里不愿面上不表,路过糖贩,买下两大篮丹桂板糖和扁担一只,自个扛着返山回宗。
甫一破界入宗,遥渺地望见一道泠然,褚清衍同一半遮面者共驭一剑。隐约似是唤了他的名,褚清衍仅得了声轻而虚的应。
纵然心存虑疑,陈相儒尚无胆量窥听尊者密辛,收术落地,腰间信佩嗡颤不止,急促他前往大典。
御剑过勾予山崖,踏地瞧见宗内执法堂两名魁梧的炼体弟子架着一名穿着打扮为外门下等子弟往后山阴底穴拖。那弟子全身臃胀,露在外的面部、四肢青紫肿胀,像是鼓气而亡。
陈相儒瞥了眼尸躯渗血的眼窟窿,见惯不怪地同同门寒暄一番,撂下扁担篮子,教随侍将篮内板糖担回私舍园中,暂纳进洞府密室,容他晚些时候再尝。
待陈相儒打理妥当,又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衣饰与簪冠,缓步入界门。
先早候守在界门旁的掌教座下左右侍仆见其归宗,行礼恭道:“掌教有令,请少主随我等来。”
“劳烦。”陈相儒不疑有他,随尊父亲遣派来的心腹引指朝向行路,半途方察觉往昔宁央宗重数禁制皆破。侍仆不引他前往大殿或掌教住处,反而拐进人迹罕少的后山,终停步于禁阁高楼前。
目前殿阁华成,乃开宗祖尊故居,自其仙陨神灭后,千宁至尊褚清衍封禁此处数千年,无人得允踏足。而今禁制悉数被解,林阁间雾烟寥寥,恍十二重天外。宏伟古旧的殿阁依照繁错阵图拔地而建,团团相绕犹如迷阵。
“儒儿,还不快些进来。”素来慈和的嗓音此刻肃严非常,陈相儒一凛,当即寻声登阶、叩殿而入。
偏侧堂殿内,宁央宗掌教陈庆雍跪坐于高座旁下,敛袖饮酒。上座有二位,一为千宁至尊褚清衍。其身旁之人,瞧着不过十六七的少年模样,玄青长衣绣兰锦,白玉簪发,执瓷杯啜清茗,闻响看向殿门,正落进他眼中。
原先遮掩容貌的半面木遮置于座旁,少年肤白衬得惨病态,瞧着羸弱虚薄,乌眉若柳叶,眉梢因笑意微翘,浅玄青的双瞳正对上陈相儒的量窥。
霁月光风,世罕佳人。
“宁央宗陈相儒,拜见尊上,拜见平秋山主。”陈相儒顿觉脑中癔念可耻,仓皇地避开眼,颇为羞赧,掐断思绪,敛袍、作揖参拜,礼数举止十足的周全。
入殿前,引路的侍仆已将早前大殿诸事悉数详尽地述告予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