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变生事 第(1/5)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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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坠芰荷池,琼珠拍叶即碎,复又重圆。www.sushouwx.com初露尖头的小荷可窥来日影。
菱叶莲荷相叠映蔚,蒲稗相近间生,撑一叶扁舟,孑自席坐于舟头,遁藏叶花间。明赫身着清透单衣,撑倚船上小几,无聊赖地拨乱一池明水,惊扰两尾金鳞。
恰如白玉触碧翡,涟漪漾荡开,明赫愣神地望着远山数峰,伏在舟边,指尖浸入水中,暖泉温意丝丝沁入。
顿而大风起,芰荷蒲草窸窣摇动,他收拢放远的识海,舟底波澜迭起。
不远岸边,清霜剑破空飒飒,横于尚扬颈前,寒刃凝霜,煞气迫人,逼得寒寻芳手腕间的炼镯纹咒浮散,嗡颤不止。
“尚扬,你逾矩了。”
一剑逼得尚扬进退两难,洁白的面侧留下深长不见红的伤迹。寒寻芳仍觉不够,将剑架在尚扬脖上。
他早在明赫嘱他看护尚扬修行伊始便不留情面地告诫尚扬,莫要靠的过近,尤是对师尊,莫要肖想,莫要忘了礼数、失了分寸,免得落人口舌、叫人非议,拖累平秋,惹师尊不快。
更不免招惹旁人厌恨,惹来一身灾祸。
当初的尚扬懵懂颔首,只当师兄一片丹心,而现下他闷声不答,似是赌性,愣是不应。
越鸟南枝高歌,饶有兴趣地并排栖枝头,打量着一场好戏,如同明赫,啜饮半盏凉茶,匿于圆叶下、蒲茎后,倒想看看他平秋山门下的两位弟子究竟有何冲突。
终归,于明赫眼前,寒寻芳待尚扬虽冷淡,但好歹应下明赫的嘱托,装也得装的像个模样,担起师门大弟子之责,亲身耐心教引尚扬。尚扬凡识初复时,诸事不明,言行胆小慎微,终日随寒寻芳习术,事事听从,温顺得很。
而今一个敢见死不救,一个敢抗而不遵,各自皆生出各自的僭越心思。明赫乐得看戏,摸起小几上一碟缀红花糕,小口地进,大袖一拂,不欲出面干涉。
“师兄,”尚扬沉寂许久,才平而冷的从喉间挤出极为勉强的两字,他修为低微,难敌寒寻芳的识压,身形虚晃,终是咬牙立稳道,“师弟从前是懵稚故而不懂,而今我终是懂了,师兄又何必为难我。”
执剑人微近,薄刃横侵肌理,灵液拟做薄血流出。见血的清霜剑咒念愈发难抑制,炼镯瞬即展开,紧紧箍住寒寻芳的小臂。
见此,尚扬虽心有惊悸,曲指将剑刃移开一寸,仍是笑笑道:“师尊赠予师兄的清霜是一柄好剑。”
“我原本是无比羡艳的,”尚扬言即,目光若即地飘至紧遏寒寻芳臂膀的炼器,眼见其常年练武的肌骨遭咒念蚀侵,“好在这般有灵的器物,师尊也赠过我一柄。”
“与师兄的清霜剑不同的是,我的纫春兰是师尊亲手锻造、炼制、刻纹、赐名。”
言罢,尚扬似料定寒寻芳不会下狠杀他,唤出纫春兰,握在手中迟迟不出鞘。
“师兄,你我都是同样的。既然都心存了悖逆的心思,便是不互问所求为何,也早已是一条船上的渡人。”
尚扬略垂首,指尖沾了些颈上的血,漫不经心地捻了捻。似是与寒寻芳交心,实则大有撕破脸捅漏纸的意味,续而道:“不论出身,不比修行,你我二人虔心万般所祈盼的,终归不过是师尊的一点恩赏罢了,而今皆是苦忍久耐,不敢越线半步,既无所得,何苦两相争难。”
“今后哪怕为此相争,平秋相逢相识一场,因果缘分,尚扬亦将永念师兄指引授教之恩。”
远处的明赫听此,渊默而笑,就着凉茶咽下口中粘糊糕块,垂搭船沿的五指轻拨一潭夏水,掸去指尖残液,惹得满池叶下涟漪。
这两个小子,真是闹心。
平秋山上的习授不过小半载的光阴,尚扬已然从五识不敏的讷木孩成了这般利喙赡辞的伶俐人。曾经口齿含糊、大字不识的痴傻少年,如今一番话不露尖刺,若是寻常人听了不得其意,偏有心人听来,必将听者戳讽的心挠气恼。
可寒寻芳偏生的是平耐漠冷的性子,淡漠的假面只朝着明赫时偶生出裂缝,是为引得明赫的垂惜而显露出些招摇可怜的本性。尚扬寥落几句言辞无法激起寒寻芳情绪些微涛澜。
“不必。”颈边的寒刃挪开一分,寒寻芳强行遏制环臂炼镯的护佑,任由咒念的嵌进皮肉,镌入血髓。
风起叶落,不偏不倚落于横剑之上,划开的伤口冒的血流进衣襟,濡湿衣口,温湿的黏腻。
残红白瓣凋落,明赫撑楫翻身,卧在舟头剥着生青的莲蓬。
“日后,切莫再越界。”
否则,谁也护不住你的命。
后半句默而未吐,寒寻芳转腕收剑,破空疾刃,丝血不染,他冷冷看着青碧剑身,送剑入鞘,斜睨看了眼尚扬握在手中的纫春兰,又看了远处青荷如盖、高低错落。
未应合尚扬的试探,更未理睬尚扬故作聪明的挑衅,一粒子掸打在尚扬腕部,短剑脱手落地,沾上雨后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