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偏争杀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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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巾拭唇擦净残红铁腥,蒙头不理。

    虽心存不满,寒寻芳只得听顺地收了剑。

    “你们都退出去,莫扰我。”

    天光洒散,犹落雪满头,翟浦只死盯着倦顿困懒的明赫,越过杨和仲,作揖赔不是道:“是师侄失了礼数,改日再来叨扰,定向师叔赔罪。”

    .

    翟浦初见明赫是在烟雨蒙城的合州。先前几番听闻,皆因小妹翟潇夸耀。

    那年的清明照候落雨,南阕的质子暂居合州驿站已有十数年,他奉旨彻查府官借水坝堤决私吞公粮一事,微服擎伞游于长街,见酒肆红楼之上抚窗的少年。

    远山的尖顶累雪未消,春雨的清寂刺冷,长年浸润在湿雨中洗得深衣大氅色褪刷白。

    游街的阁闺女同随行的女婢掩面谈笑,似瞥见那高楼上俊丽儿郎,初开的情窦如水漾,三五的围着摊铺呫嗫,谁赠个艾香桃形荷囊,谁引他接了招亲的花绣球,皆是打趣的话。

    米酿酒不烈,是少年人顾零嘴的酒味水,他唤小厮点了碗,三两口猛灌,嚼着发泡糯甜的白酒酿米,瓷般的白肤漫溢红潮,眼里含些醳然,醺醉地扬手冲街上的姑娘笑。

    不羁放荡,毫不讲求避讳、礼数。

    翟浦步不滞留,长街来回逛了圈,鬼使神差地买了壶红曲酒尝。

    回客栈歇息,听隔壁雅房的客吩咐客家煮了碗酸梅醒酒的热汤。

    第二日的天仍阴雨连绵,翟浦上肆吃酒探息,又碰见那少年郎,凉雨打湿他的衣衫袖口。

    好似昨日薄醉未消,发随意束扎,裹了身襕衫,伏趴探手接雨,又拢着眉,遥遥地望青山延绵。

    听得三两声老寺沉钟。

    新任府官道,那放浪形骸的少年是南阕嫡出的幺子,不过三岁被南阕送来大翟做了篱下质子。

    翟浦见明赫的第一面就想着,这可人儿生在南阕,养在大翟,长成招人中意的模样。

    最起码,他很中意。

    翟浦与他聊得倒是投机,查案判罪的事将结,他白日拉翟浦合州城里比蹴鞠看斗鸡,见了娇俏姑娘们秋千荡得高,也耐不住手痒要试上一番。

    他荡得比姑娘们都高,生得也更甚花娇。

    寒食禁生火吃冷食,他按俗备上一壶陈酿的好酒,两盏瓷杯,两屉青团,几打先前叠好的元宝纸钱。

    翟浦笑他酒量欠欠,他倒反说:“酒我喝不了,给你备的,民间百姓酿的老烧,不比宫里头的差。”

    堵了翟浦的笑,教他哑了口,一个劲地灌酒,说不出话来,明赫止不住的自得。

    这人也爱吃食,早起撵盘磨粉,揉碎清明菜,塞鲜甜馅,还特问翟浦贪的口味。蒸熟出笼油绿如玉,青皮入口糯韧绵软,嗅则清香扑鼻,夸道烙印花案的甜饼蜜不腻,捏尖头的咸团肥不腴。

    “你倒挺会吃。”翟浦虽调笑他,也难辜负一番好意,捏着个咸口的青团,拽撕尖头丢进流河。

    “能吃是福。”

    少年也捧着团大咬了口,咽下才含糊地回:“人活得苦,总得想法子填满肚子,吃得好些。”

    游街碰着街头挽着裤腿鞋脚踩泥的渔家,买得两斤香蛳就葱蒜爆炒,吃了亮眼。

    晚间圆长的大米面劲韧,切红肉丁,同未冒土的嫩春笋丁闷炖,舀小勺猪白油、小半匙细盐,缀上切段色亮的青葱红萝丝。

    盛世太平下,细雨里也绽漫天雷火。春花红,柳绿绦,溪岸上千年折断插的柳秧抽出新芽。

    而他的身子骨很不好,意外的孱弱,遣御医瞧过,有说是先天胎病,有说后来医养不足,连连病倒好些回。

    南阕遣人接他回朝的那日,翟潇不肯他走,撒泼闹得动静不小,哲睿帝许了她无数,翟潇仍旧不依。翟浦闭于东宫,不去劝小妹,是知道她真的伤心。

    翟浦初监国,知南阕接回质子定未安好心,他的父皇竟也无二话把明赫好端地送回。

    亦是那日,他在乾政殿见着幼年所拜的师尊陈庆雍以及所谓尊者清衍,倨傲清高的架子,睥睨俗世众生。

    后两国奉褚清衍旨商讨联姻,本是想教翟浦于南阕皇女中迎娶一位为侧室,却不想论及南阕八皇子,由褚清衍一手促成八皇子与帝姬翟潇的婚事。

    明赫处处都好,但冷情冷性,并非值得托付终生的良配。翟潇中意他,才乐得招他入赘为驸,实际不妥。

    何况日后与北翟帝姬成婚的乃是南阕八皇子尚扬,而非明赫。翟潇分明知晓其中差错,却仍应下婚事。

    他不好责训宠极骄横但本性良善性不坏的天真小妹,更无法请哲睿帝收回旨意。

    他不过是个等宫车晏驾的皇太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