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各异势 第(1/3)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A+A-

    阴雨天辰光不熹,平秋山境内的荼蘼不分令节地绽,连萼并蒂的沉甸重压得枝头低矮,纵连身量不高的稚童攀高也摘得。

    药房熬夜煎烧的药渣和草木余灰掺混雨打落的红,萎枯地瘫躺青石山阶。

    尚扬守着火上的药壶,一手虚握蒲扇,一手撑着脑袋打瞌睡,舀来山泉灵水的寒寻芳掀竹帘见此,一掌拍在他背上。尚扬猛然一惊,手脚胡乱的扑腾,险些摔下矮凳。

    寒寻芳本是替杨和仲打下手,明赫觉着教尚扬些药理丹学也算有备无患,哪成想寒寻芳领着尚扬熬了好几宿,寻常的吐息、锻身都落下。

    明赫嗜睡常犯于白日,长夜少眠,前几夜替江汜疗伤费耗不少,昨个发了一夜的高热,自个硬撑过来,后半夜睡死过去。

    清晨明赫早醒,到药房给自己挑拣些药浴所用的灵药草木,恰好瞧见尚扬心有余悸的模样,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蒲扇,将炕里的蓝火熄了,将眼泛青紫的二人赶回屋里,看着他们休憩。

    一番推搡下,尚扬跌倒在自个床铺上,裹着被褥、红着眼,可怜兮地道:“小师尊我当真不困,那药要紧!再不生火恐怕前功尽弃!”

    “要紧什么要紧,你们师兄弟二人是被杨和仲忽悠惨了,”明赫身着薄衣,袖间被晨间的湿雾打湿,训责尚扬又觉不妥,知道这二人的好心,耐性解释道,“那药治不了我的病,熬出来的郁汤确是炼丹的一味引。”

    言罢,看向一路缄默的寒寻芳。他纵是修为比初起步的尚扬高上许多,还不到不眠辟谷的境界,何况悟道凝精与添柴烧水大不相同。

    “师尊,徒弟知错。”寒寻芳总归懂事些,有时却过于死板,立即跪倒向明赫请罪。

    “任凭师尊责罚。”

    自六吾城之后,寒寻芳越发寡言,认死理地觉的给明赫惹了大灾、闯了大祸,倒不曾想过明赫先前指使他所为的种种。

    “我责罚你做什么,快起来。”一股子说不上的气堵在心口抒不出,明赫扶额摇头,摆手教寒寻芳赶紧起来,一把将尚扬从被褥里拖出。

    “将脏衣物换下,好生歇息,”瞅见二人身上的黑灰和药尘,明赫朝尚扬多吩咐了句,“尤其是你,睡好了跟你师兄练剑炼体去。”

    师兄弟两颔首,寒寻芳取出寝衣,褪下外装以净洗诀清洁,尚扬耍赖似的扑上床榻,被子一扯蒙上头。

    明赫见状也不再扰,平日除去他门下三人有疑相问,或小有所成需更进一步,明赫竭尽所能解答、引导。其余的,除尚扬因道行过浅薄需花费较大心思,若非歧途大错,明赫极少插手寒寻芳和李修篁的修行。

    平秋修行,最不看的便是所谓境界,明赫不提,也不知如何评定,故只问道心。

    今日是此二人行过了些,竟耗费数日不眠不休熬煎汤水,李修篁平日同杨和仲居在静里峰,有华夭看着,明赫倒放心些。

    离了两人居住的外舍,明赫拖着沉重的步子登上高阁,远眺望见一熟悉的身影,青蓝深衣、鹤氅泠然雪白,立于草木青葱间,仰首遥望他。

    “你今日来平秋,”明赫生的白皙,犯困睡不足的眼角泛红沁出点湿,散发披肩背,懵纯地瞧翟浦走近,“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尊者命我不日随他同入平秋,今日不过先来置放些杂物,已与静里峰杨医郎打过照面,听说你近日病的越发重了。”翟浦心里有数,与明赫遮瞒不如提明。

    自然也知晓明赫指的是何事,上次擅闯的事一闹,任凭谁也不待见他这别宗弟子、世俗皇朝的储君,尤是明赫手下那两个徒弟。

    心知肚明却不避不让,直明心意,见到明赫无恙,翟浦一颗悬心安放了些。

    明赫攀着木栅探身,骇得翟浦伸臂欲要接抱,生怕他摔下楼,他随翟浦着急,临下自若地挑着答道:“也是,平秋除了杨和仲,也没别人能放你进山门,褚清衍的几分薄面,我们平秋还是要给的。”

    “听闻,寒六在六吾城的小比中惹了祸端,出手杀了栖杨门的弟子。”

    闻言,明赫冷眼相看,淡然地回了句:“并非你所想那般。”

    千宁鼎盛之宗掌教陈氏的高徒,北翟帝朝如今板上钉钉的储君,被李修篁追上勾予山门寻褚清衍问罪,得褚清衍的默允,掌教陈庆雍惧褚清衍之威,实是无法,只好将翟浦关进千宁境远山的囚地面壁小半月略做惩戒。

    李修篁生性刚烈,表面极易受人唆使,实则胆大心细,自有一番心胸道理,知绕开宁央宗门,寻褚清衍做主,行事虽乖张些,护短的性子倒和明赫一般。寒寻芳也算聪敏,自个不露面,隐在后边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为私闯平秋之行赔罪而自省,故三日小比试,翟浦自是未能亲临亲见,面壁罚过后出囚,听到的传闻却不少。

    皆因勾予山各派弟子传道小比那日的纷争祸端,明赫咄咄与杀伐行径惹恼栖杨门人。栖杨门以寒寻芳滥杀其门内无辜弟子为由闹开,终逼得藏身暗中的褚清衍出面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