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赵纯 第(1/3)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A+A-

    《高台濯月》 

    今夜本是世人翘首以盼的上元夜,只有在这一天姑娘们才可出行无忌,在外游逛流连,好不尽兴。

    可是夏若莘要留在府里温习诗书,以备选试,根本无意于灯会。

    崔柔仪便也没有闲心折腾,自抱着一个铜葫芦手炉,领着漱白慢慢走回香樨斋去。

    今夜府里灯火璀璨,衬得头顶一轮圆月愈加孤冷憔悴,凛冽的寒风毫无留恋的从满树花灯间穿插而过,呜呜咽咽的像是谁的哭声。

    崔柔仪莫名感到心情沉重。

    前世这时候一派天真的她正欢天喜地的逛着灯市,哪里知道这样欢腾的太平日子也只剩半年了。

    上元节是天下人的团圆节,端午节却是崔家的催命劫。

    冷风卷着点点细雪从背后扑滚而来,其间夹着一句耳熟的呼唤:“柔仪!”

    崔柔仪心头一松,转过身去,果见二哥崔巍戴着一顶貂毛外翻的雪帽大步而来。

    到了跟前,崔巍先替崔柔仪拢了拢肩头的斗篷,才道:“往哪儿走呢?二哥带你看灯会去。”

    崔柔仪刚要婉拒,崔巍不等她张口就自顾自的把她往二门处带,边走边道:“马呢?车呢?驾夫呢?常逢霖!”

    崔巍是刀枪堆里打滚的铁汉一枚,脾气也急,到了二门不见车马等候,一声怒吼震得树上花灯都晃了三晃。

    崔府的大管家常逢霖一路小跑过来,管车马的那厮不见人影,他便连忙补上缺儿,拽着一个车夫,亲自把马车赶了过来。

    崔巍不由分说的把崔柔仪塞进了马车,转头对常逢霖道:“府里的车马原该王添禄那厮来管,他人呢?又猫在哪里偷着喝酒罢!”

    “你去替我抽他一马鞭!问问他,太太和姑娘们今夜还没出门看灯呢,他怎么就擅离职守了?”

    “打量着他娘做过侯爷的奶母,就合该纵得他没边儿了!今儿没空跟他算账,叫他明日自去找太太领罪。”

    崔巍一步蹬上马车钻进车厢,浑厚的话音在空旷的冬夜里引起一遍遍的回响,听得人心里发怵。

    崔巍动作太快,厉声骂得又凶,漱白站在车下也不敢阻拦,只怯怯的唤了一声:“二爷……”

    常逢霖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心里默默为王添禄那条酒浑虫撒了一把纸钱,很有眼色的推了漱白一把,叫她安心跟着车去就是了。

    常逢霖想了想又放心不下,一路追着车嘱咐道:“姑娘大病初愈又不比爷们皮实,二爷千万多照应着点儿,若姑娘有个好歹,二爷到了侯爷那里可吃罪不起呀。”

    “晓得了!”崔巍高喝一声。

    常逢霖顶着了冷风目送着他们出了大门,回过头就让副手杨福成去拿下醉醺醺的王添禄,捆了扔到柴房等明日夫人发落再说。

    ……

    上元夜的京城何其拥堵,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拦街嬉耍,竟夜不眠。

    大户人家的马车更是前后错接,直如流水般往午门处辘辘而行。

    崔柔仪披着微湿的斗篷,窝在车内抱着铜葫芦手炉不撒手,心烦意乱的胡想一气。

    方才那个叫王添禄的家伙她可是熟得很,崔家陷入巫蛊危局也有他在背后踩了一脚。

    此人自认是崔侯的奶兄弟,在府里掐尖逞强也就罢了,偏还眼高手低,派给他差事干一件坏一件。

    陈氏看在他老娘的薄面上再三宽宥,把他挪了一个又一个位子,再怎么不成器也还是许他一个小管事做做。

    谁知他欲壑难填,反倒记恨起来,酒兴一上头直说崔家苛待他,只差没把他一撸到底了。

    陈氏生性宽和,懒得与他计较,开春整修园子时特特外派他去江南采买山石,既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又给他落了个采买的肥差。

    如此安排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但却碰上了王添禄这么一个没良心的。

    他早与外头的人通了气,趁着外出采买的机会半路携银子跑了,也不知投奔了谁,躲得不见踪影。

    待到六月巫蛊之祸一出,他受人指使倒成了人证,大摇大摆的现身官府,帮着一起坐实了崔家三老爷的罪名。

    崔柔仪真是恨得牙痒痒,可这会儿他又没犯什么大错,贸然动他怕打草惊蛇。

    且现在时候尚早,若没了王添禄这把刀,躲在暗处的那位“娘娘”还来得及再找一个别人替代他。

    那样崔柔仪的这点先知就全无用处了,只会更糟,不如先把他拴在身边,叫他走脱不得。

    说到底他只是个推波助澜的,只要三叔不牵扯进去,他连做人证的机会也没有。

    崔柔仪长出了一口气稳住心弦,又嗅了嗅鼻子,直觉香气冲脑,闻着像瑞脑、沉水和檀香的杂糅。

    “谁家点的香这么纷杂?”崔柔仪撩起车帘一角,放目看去。

    街上华灯宝炬,光辉盖月,游人如织,十里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