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太虚镜。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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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我逃了,逃得最远,逃到一座山里去。”初欲雪吸一口鼻尖凉气,静静对阿九说。
她又渴又累,发现林木中隐着一栋草舍,房舍简陋,檐下悬着兽皮与风干的肉肠,外墙上挂着弓弩镰刀,似是猎户居所。
屋前有条浅溪,她喉咙干渴,弯身鞠水喝,倏觉心口阵痛,是母蛊在召唤子蛊,这痛楚随道士的趋近会愈发强烈,她终会被道士找到,捉回去锁起来,然后承受暴虐毒打,或蛊虫钻心蚀骨之痛。
许是两天两夜未阖眼,乏累致极,天亦暗下来,日冕拖着最后一抹光亮隐下山,昏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山脉大地,湮于林梢屋角,她想到即将承受之痛,想到小鹿的尸体,一颗心随沉下的夕阳而去,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永夜,她走不出的暗黑永夜。
那一刻,她崩溃了,求生欲再痛苦的反复磋磨之下分崩离析,她靠近茅屋,取下悬在外墙的镰刀,将锋利刀尖抵至心口。
不惧黑暗,只怕黑暗尽头仍是黑暗,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唯有死,方可解脱。
她阖上眼,镰刀尖插入心口的一瞬,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于黑暗中响起。
“姐姐……发。”
她睁开满是泪痕的眼,稀薄的月光下,一个软乎乎的幼童自一蓬乱草间摇晃站起,蹒跚朝她走来,近了方看清幼童手里握着一朵小野花。
自杀过程被打断,冷静下来的她失去再次自杀的勇气,手中镰刀丢了,她擦擦眼泪,牵起幼童走向茅屋。
山里夜间野兽多,茅屋未有围墙栅栏与外阻隔,幼儿一人在外危险,破旧的木门阖着,推开门,屋内只燃一盏豆灯。
微弱灯烛下,地上横躺两具满身血迹咬痕的成人尸身,一男一女,尸身旁是一头肚腹插着镰刀,奄奄一息的瘦狼。
门阖着,窗却残破,想来是饿狼自窗口扑进屋,猎户夫妻与狼搏斗间死去。
她的衣角恰好挡住幼童的脸,幼童还未瞧见屋内景象之前,她一手捂着幼童的眼,一手抱起幼童走到溪边。
幼童方学会走路,父母便双亡,叫这幼儿如何活。
而她,命数不比幼童好到哪儿去,天彻底暗下来,深山里静得可怕,这个世界似乎只剩她与幼童,她越想越绝望,眼泪不自觉滑落,幼儿举起手中花,“阿姐,不哭,给你……发。”
她缓缓接过平平无奇小野花,走去溪边捉了一条小鱼给幼童玩耍,趁幼童玩鱼,进屋拖出两具尸身,就近掘坑,将一对夫妻葬了。
返回溪边,小童玩鱼玩湿了袖子,她替人挽袖口,发现内袖里绣着个衡字。
“阿衡。”她轻声唤他。
云层移开,明月清辉倾洒下来,幼童仰头,纯澈的瞳眸里满是碎碎的光。
难得再鬼哭岭下着雨的深夜,姐姐与他讲叙往事,阿九听得认真,见姐姐默然,他好奇心十足地问:“然后呢,阿衡后来如何,妖道有没有寻到姐姐。”
初欲雪摇头,“阿衡跟了我,妖道没寻到我,是我主动找上他。”
阿九听得不解。
神情一贯淡漠的初欲雪,面露柔软倾慕之色,“我再不怕道士师徒,我遇见了我的神明。”
神明?
“这世上,还存在神明?”阿九喃喃质疑道。
显然,初欲雪不愿再多说,她自太虚镜里瞧见儿时的至暗记忆,情绪难免被牵动才说了如此多。
她拾起妆台上的铜镜,“三日后,乃玉中仙的纳吉日,你将这面镜子当做贺礼,送至三千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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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鬼市之主墨公子搁了手中镜子,弹指间化去镜中影像。
太虚镜乃双镜,其中一面在新妖王手中,新妖王只知太虚可照见人心底不愿触及的回忆,却不知他手中这面镜子可连通另一面,猫妖幼时遭遇,被墨公子自太虚双镜中探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闯入洄雾沼泽的倒是有几个,却被莲花坞前的灵盾所阻,极少有人能破开他的结界。他不过外出几日,竟有人趁他不在,轻易盗走莲花坞的流光扇,墨公子对盗贼的身份颇好奇,于是让花娘子混入妖族,借机献出太虚镜以探究竟,原是只身世坎坷,儿时曾遭虐囚的小野猫。
金丝猴跳上墨公子的肩,喳喳叫唤几句。
“什么,你说那小贼长得好看?”墨公子随手抓起碟内一颗莲子喂给猴子,“你这猴子单身久了,看谁都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