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42 北京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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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用凉水冲!”孟梅娟指挥李记慈把余天青抱到卫生间,脱下上衣,用凉水冲刷他被开水烫伤的皮肤。

    余天青是被打横抱起来的,他下意识搂住李记慈的脖子,但是很快就发觉,他这是当着母亲的面被李记慈公主抱了?

    “我能走……”他变扭得不行。

    现在只有余天青在关心公主抱的问题,孟梅娟举着淋浴头,眼中含泪,懊悔极了。冲完冷水,余天青皮肤的红肿彻底显露出来,肿起大小不一的水疱,和左边正常的白皙肤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迅速被转移到车上,送往医院烫伤科。

    李记慈负责驾驶,孟梅娟坐后座,往最近的医院赶去,车内安静得不像话。余天青闭着眼,庆幸自己的伤势在短期内压下了母亲的情绪,给了她更多一点的时间思考儿子出柜这件事。

    “天青……”孟梅娟嗓音颤颤,“还...痛吗?”

    对于母亲来说,“痛不痛”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终究还是压过其他的疑虑,暂居上风。

    “不痛了,妈。”余天青确切地回应,“过段时间,皮肤就能重新长好。”

    余天青深知自己对不起母亲的栽培,但这一次,他不想再说抱歉了。五年前他若选择家人、选择顺遂的生活,便应当彻底忘记前男友;若选择勇敢、选择自由的人生,便应当好好对待阿慈;然而人是最贪心的,既想要纯粹的爱情,又想要尊重、前程和普适的幸福。痛苦的根源在于他将自己的感情定义成一桩羞耻的丑闻,一边渴望,一边掩饰,源源不断地自我怀疑,可笑吗?可笑。

    可惜吗?倒也不可惜。

    最难改变的就是他人。哪怕是现在的余天青穿越回五年前对着年轻时的自己灌输价值观,他也不会被那些道理改变。有些事,除了自己想明白,着实没有其他的出路。

    到了医院,孟梅娟与李记慈一个去排队挂号,一个负责带余天青随时冲向病房。医院人来人往,余天青再一次被横抱进医院一楼,他心里还是难以抑制地羞耻起来。

    “要不你还是背我吧。”余天青小声说。

    “不行,会压迫伤口。”李记慈回答。他受伤的地方集中在,手臂、前胸、肩颈和脸颊。

    “那让我下来!”余天青说。

    李记慈便放下他,扶他去电梯口。余天青情商欠费多年,第一次敏感地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他刚才又拒绝了阿慈,阿慈会不高兴。

    李记慈最讨厌“不自在”,没法被锁住,不管为了什么名义,他不可能成为一个“隐秘的爱人”。于是余天青在大庭广众下,用左手牵起李记慈的手,然后用力地,十指相扣。

    在医院做出这种学生情侣一般的腻歪的行为,是余天青对自己前所未有的肯定。

    电梯里的人都看着他们,甚至有人错过了下电梯的时机。

    来到烫伤科门前与挂号的孟梅娟会和,李记慈扭头对余天青说:“我刚才在楼下是在想,回国后我是第三次把你送去医院了。以后不要再生病了,好不好?”

    说得好似生病是人为能决定的,不过余天青还是告诉他“好”。

    他们的手在孟梅娟面前,在医生护士面前,都没有松开。

    余天青被推入病房,脱去衣服,身上被护士涂满白色的烫伤药膏,医生要用消毒过的针挑去水疱,会是一个十分磨人的过程。

    “不要看……”余天青咬着牙让母亲和李记慈都离开病房,他不想将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给爱的人。

    孟梅娟在合上门的那一刻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被罚在教室外边不知所措的孩子。李记慈不由想起自己的妈妈,可能人们总觉得到了一定年龄就成了大人,但这倒更像是一种随时切换的社会身份,人长大后,任性的孩童,青春期少年并没有死去,而是隐藏在了那个变成大人的人体内,化为人格的一部分。

    李记慈能够共情孟梅娟,所以他清楚有些事从根本上难以调和,不是对错的问题。

    “天青的前女友安辛打电话给我,她说我儿子是个同性恋,我其实并没有很惊讶,早在天青大学那会儿,我就猜到了你的存在。”孟梅娟不甘心,她必须要找一个假想敌,作为情绪的宣泄口。“但我以前以为,这种事都是孩子家家闹着玩的,随着天青成熟起来,他会慢慢摆脱你的影响。他失联后,我找过单位,找到他的心理医生……天青这么乖的孩子,竟因为你得了抑郁症!”

    “因为我吗?孟阿姨,您清楚。”

    “你……”孟梅娟掩面而泣,无颜再欺骗自己,“也是我的错……他太乖了,也太孝顺……”

    李记慈在她旁边坐下,并不打算从道义上说服,而是更像是公布一个决定:“阿姨,我会盯着余天青吃饭,把他的胃养好;每天给他按摩,缓和他的脊椎痛;趁着辞职,我想资助余天青做他以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比如好好玩一玩,或者考研,读MBA,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