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999[2]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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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不尘在公交车上经过面粉厂,就会特别想念在面粉厂的时光,奶奶坐在办公室里算账,她总是下午才来。www.feiyinge.com周瞳会在棚子底下打牌,他摸到了好牌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眉毛,哪怕是装愁苦应不尘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周瞳那时候从大货车上跳下来,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有时候会穿西装,穿得比任何人都好看,他蹲下来擦自己的皮鞋,说这可是温州来的好东西,但是一碰水就烂了,好像是牛皮纸糊的,气得周瞳跳脚大骂,哈哈,他竟然也有被人骗的时候。

    印象里,周瞳还被骗过好几次,人家来推销,说有一种巧克力牛奶粉,小孩子喝了能长高,但是就是有点贵,周瞳就给应不尘买了一大箱,应不尘并没有长高。

    那个车棚子的门的后面有刻度,每次周瞳都叼着笔帽给应不尘画下来,要是没长高就说这个门被自己踹歪了。

    他的风子叔就在这里了,再也走不出去了。

    面粉厂已经散了,这里的火烧的痕迹还留在那里,烟熏火燎的一大片。应不尘蹲在那个小铁皮房子里,这里的东西都烧完了。

    周瞳给他打的小凳子,搪瓷的碗也没法用了。

    周瞳的漂亮衣服都被烧得不像样,一捏就碎了。

    薄薄的雪将整个宜华淹没。

    当年只要一下雪,应不尘就怕周瞳不来接他,最是讨厌下雪。

    雪天路滑,周瞳来了汪爷爷要说他。

    一来二去的,应不尘就害怕了。

    周瞳跟他说,“那玩意儿有啥呀,都是哥撒的盐。”

    他那会儿他小,真信了。

    满宜华的雪都是哥撒的盐。

    新春了。

    监狱只有轮班执勤的人,门紧紧地闭着。

    应不尘站在门口,偷偷点燃了一个五块钱买的烟花。

    他想要让周瞳看见,但是烟花瘪了气了,烧着就成了哑炮。

    应不尘就坐在烟花旁边,穿着周瞳当年给他讹来的单薄的运动服,枕着薄薄的雪,是周瞳撒的盐。

    他看着自己的鞋子小了,从前的周瞳每次给他买鞋子都会把手指插进脚后跟,叼着烟夹着包对着售货员笑嘻嘻对半砍价,但是现在没有了。

    应不尘抬起头来,万家烟火都在此时绽放,高速上星星点点的车都赶着回家,天空时常亮得像白昼,如果周瞳还在,那他定然要抱着自己看新节联欢晚会,并且一骨碌地开始批判这些节目,最后靠在床头睡去,他总是等不到那首《难忘今宵》。

    应不尘抱着自己的膝盖,迎来了自己15岁的第一天,是90年代的最后一年。

    冻僵的小孩儿大家都眼熟,醒来的时候边上是一个年长的阿姨,周围是消毒水的味道,显然,应不尘现在在医务室。

    这是应不尘第一次跟监狱的人有近距离探听周瞳的机会。

    “你好,你好,我想问一下,那个,周瞳...”应不尘怕人讨厌周瞳,毕竟在他们眼里,周瞳撞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好吗?”

    阿姨说,“先不管别人,你不太好。”

    “我没有不好。”应不尘除了手长了烂疮,脸起了鸡皮,浑身僵得发痛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衣服穿得太少了。”阿姨说。

    应不尘只想知道周瞳好不好。

    但是得到的回复是,在改造,不用担心。

    又是这句话。

    总是这句话。

    周瞳吃东西又挑,也爱睡懒觉,睡觉必须拉窗帘,最烦别人管他。

    应不尘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也被人请了出去。

    高高的围墙里的周瞳过得好吗?有想他吗?

    依旧是每周一次的长途车,路程是171公里,大巴车最早是早上六点在转盘出发,最快的一次是开了3小时15分钟,最慢的一次是车坏在路上了,花了7个小时。最晚的一班车在晚上9点,但是那辆车是卧铺车,比一般的坐的车要贵75元。

    应不尘的车票擂成了厚厚一摞,夹在笔记本里。

    应不尘的头发是最便宜的理发店剪的,他那个理发店老板跟着一个一头的黄毛的小工,应不尘总是让他剪,黄毛很是高兴,剪的特别慢,就差一根一根的剪了,可是黄毛的技术不好,把应不尘剪成了一个窝瓜,就像当时周瞳给他练手一样。

    黄毛有点害怕,但是应不尘却坐在镜子面前说,“剪的很好,我有个朋友,第一次剪还不如你。”

    应不尘笑着出了门,黄毛看见他蹲在街角,或许是他第一次抽烟,几次都点不着,再后来,他被呛得眼泪直流,走了。

    这时候的小卖部逐渐变成了超市,市里也有了第一个大超市。

    应不尘总是站在卖米处,边上就是卖面粉的。

    面粉有味道,应不尘觉得好闻,怎么也闻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