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寒山一暮 (二)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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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终将死于太阳》 

    这一声唾骂,带着讥讽、厌恶、憎恨、鄙夷,祝煜甚至还从中听出几分不甘不愿和悔不当初来,可谓是将满腔的情绪都灌在“猪狗不如”一词之中。

    须知,关在圜狱里的罪人,最常见的也就是守狱兵卒送菜送饭,偶有负责本案的祈明堂官员来扫几眼,确保人没断气儿。而被判处天裁,也就是意味着已经半截子埋土里,属于人现在已经死了等天裁完了再埋的程度。

    没人在意一个将死之人,自然狱中罪人也没机会接触到别人。想要在圜狱得罪人,比越狱还难。

    祝煜古怪地扫了闻霄一眼,火光之下,她只是直直盯着前方,似乎是对这样的唾骂彻底麻木。

    “停下。”

    眼前的囚犯顺从停步,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

    耳边又接二连三传来几声辱骂,祝煜品了品,在闻霄脸上反复探寻,试图挖到什么狱中秘闻八卦。奈何对方脸色就是块千年不化的冰,根本凿不穿。

    祝煜手指戳手心,“你在圜狱还能结仇家?”

    闻霄抿了抿唇,“不是仇家。”

    小王从后面龃龉地跟上来,面带难色道:“不是仇家,不是仇家,我们圜狱治安很好,狱中斗殴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祝煜好奇地朝骂声传来的地方望去,“那是谁在叫骂?”

    “大人,按照规矩,天裁之前得见见家里人。”

    “家里人?”

    祝煜脑子飞快过了一遍布帛金卷上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回忆清楚闻氏一族还剩下哪些家眷,只听到锁在地上剌出刺耳的声音,闻霄朝前走去,拐了个弯进了道门。

    她倒是自觉。

    祝煜如是想着,带着婆婆妈妈的小王一路跟进去。

    未进屋子,先闻到片恶臭。

    小王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像是会传染,带着祝煜和闻霄一起跟着干呕起来。

    眼前是个脏乱的小屋,祝煜不是什么有洁癖的人,但走进这屋子的确是嫌弃脏脚,地上黏黏糊糊一大滩污水,黑鞋踏过都得被包一层浆。

    在那滩污水中央,站着个狼狈的女人,看年纪也得四十多岁,身上挂着衣服更像是一团破碎布匹。她只管咧开大嘴骂,脸上挂满了污垢和泪。

    自尊,体面,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但祝煜依然能看出她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女人,并非寻常的庶民或者苦力。

    第一次押解闻霄这种特殊犯人,又碰上家庭矛盾丑闻,祝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先清清嗓镇场子。奈何他后续动作还没做完,那女人已然已经崩溃。

    她腰腹被捆,绳子另一头连着墙,整个人拼命朝闻霄扑过去,又被绳子勒回来,人站不稳健,几乎要栽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女人嘴上也没消停,“闻霄,畜牲,畜牲,你就是个畜牲。”

    再往下听不堪入耳,祝煜看了闻霄一眼,见她只是低垂着头,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鬓角发丝间挤出一滴汗,站在原地绝望又局促。

    “大人,您猜她是谁?”

    小王踮起脚凑到祝煜耳畔,贼兮兮说道。

    祝煜虽瞪了他一眼,还是顺着他的话猜了,“她是闻氏家眷,是个小贵族,姑且当作闻氏的母亲吧。但她举止粗俗,并不像是寻常贵族。”

    小王笑了声,“大人神机妙算,这是当年名冠各国的舞姬,涂清端。”

    祝煜诧异,“她是涂清端?”

    涂清端冠绝各国的时候,祝煜还算是个小孩。恰好逢她最后一次演出,在京畿的坊间搭了台子,连演了五天。

    祝煜随父亲站在小楼上,看过第一天,他自认对这些唱歌跳舞的玩意不感兴趣,但时至今日,他仍旧对当时京畿万人空巷的场景记忆犹新。

    而后这位能引得京畿贵族争相追捧的舞姬,听说在家乡随便找了个小官嫁了,也算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看来涂清端当年嫁的,就是闻氏罪人。

    寻常文人挨了骂,脸上都像是粘了块烂泥巴,脸皮总是疼的,闻霄也不例外。

    地上肮脏,空气腥臭,闻霄耳廓通红,默默膝头一软,跪到地上,压起片黏稠水声,像是泥垢里垂头丧气的枯萎白莲。

    涂清端把污秽话说遍,艰难吞咽了下,又继续道:“闻霄,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闻氏的族人!”

    闻霄身形晃了下,“母亲……”

    “你不该请求天裁!你不该!你忘了你父亲为何而死的吗?”

    涂清端好像有些恢复理智,说到最后,掩面啜泣起来。

    祝煜实在是看不下去,插了句嘴,“天裁九死一生,家人见过道别后,就此散了吧。”

    “不能散。”

    这话是闻霄几乎是抢着说出口的。

    本是默了许久,闻霄反而像是被激起了臭脾气,仰起头对涂清端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