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山一暮 (一)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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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终将死于太阳》 

    “诶!大人!”

    隔着老远,能听到一声慌乱的呼唤。祝煜转过身,视线从来往的人头尖上擦过去,落在一个挥舞着胳膊的小人儿身上。

    祝煜下意识做了个撩开衣袍的动作,脚步却没动,等那小人艰难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满头大汗停到自己面前。

    小人扶膝,喘着粗气道:“大人,大人……”

    祝煜抬了下眼皮,“说。”

    “大人……”

    他仍然是喘着粗气,祝煜压下暴躁,简短扫了他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他腰间的绿松石珠上。

    大堰国喜绿松石,石珠上的雕花对应所属的官职。这小人石珠上雕的恰好是一朵孤标傲世的秋菊,他应当是祈华堂接应自己的小官。

    看出他的身份,祝煜长呼出一口老气,那小人却仍在结巴,“大人,您……您……”

    “你有话快说。”

    “小心。”

    小人猛得推了他一把,祝煜侧开身,身旁撞过一架巨大的马车,驾车的人已经脱力,眼见着就要从车驾上跌下来。

    整架马车跑得太快,马又高大异常,人若是跌下来,不死即残。祝煜只好在它经过自己的时候,抓了把缰绳。

    马一声长鸣,马蹄扬起,前面搬运的工人都惊慌极了,迅速让开片空地。

    所幸祝煜天生力道大,马朝西挣,他朝东扯,边与它角力边安抚,硬是将它哄好。

    小工惊慌失措地爬下马,与祝煜四目相对,犹豫片刻,又爬上马,赶车离去。

    彼时祝煜立在中间,劳苦的工人们围在他中央,浑浊的双眼透出诚惶诚恐的精光,上下打量着他。

    算是个小插曲。

    小人没管那些小工,接上方才的话,“我是祈华堂的小卜,姓王,名字不足挂齿,您叫我……”

    “就叫你小王吧。”

    姓王的小卜愣了下,陪笑道:“诶好,您叫着开心就行。”

    小卜在祈华堂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职,看小王这怂模样,被人使唤习惯了,也与这职位相称。祈华堂大人们多,不会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名字对于一众小卜,也没那么多意义。

    小王说罢,双手呈上片布帛,“这是罪人诏。兰大人命我带您去圜狱看看。”

    “是你们祈华堂的兰和豫大人吗?”

    “是是是,大人实在是脱不开身,您别怪罪,随我来吧,那人就在圜狱里,关了有一年了。”

    祝煜接过布帛,随小王往前走了两步。

    此程山水迢迢,他跋涉千里来到此处,为的是提审一位犯人。

    一位要被神明审视的犯人。

    祝煜突然又驻足。他回过头望去,偌大的空地被木枝圈成了一座祭场,中央立着半座正在修建的玄鸟神像。无数工人虫蚁般背着石块朝玄鸟涌去,脚步巍巍,踹起的黄土像朦胧不清的黄雾。人数众多太过密集,看得祝煜后背发麻。

    小王见他又停住,试探问道:“大人……咱不走吗?”

    祝煜敛眉,“走吧。”

    离开祭场的路上,小工拖着石块迎面走来,需得频繁侧身躲闪,尽管如此,祝煜还是被蹭了一衣服的灰。祝煜本身穿着的就是件白底红纹的衣裳,现在多了些腌臜的土灰,黄河边滚了一圈似的。

    小王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祝煜是京畿来得贵人,先是差点被马车撞飞,又弄人家一身脏,外加祝煜一天到晚拧着眉,小王心里分外不安。但小王本身也不是善于言辞的人,除了赔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眯眯眼对着他一股脑地笑。

    离开道场后人少了些,穿过个四方的重屋,路人的衣衫也干净不少,相同的是他们仍旧焦头烂额。

    文人焦头烂额和庶民奴隶焦头烂额是不一样的视觉效果。庶民把辛苦写在面部的沟壑里,而文人则写在脚步和眉宇间。

    小王继续赔笑解释道:“这是咱们祈华堂,现在出了闻氏这档子事,乱成耗子洞了。见笑,见笑……”

    许是小王自己觉得说得蛮生动的,是个不错的自嘲,他自己笑起来,笑了半天发现祝煜没在笑。

    祝煜只是低头看了眼布帛,帛书上端正写着罪人的身份。

    祈华堂东史,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先一定要比小王尊贵。

    祈华堂是与京畿接触最密集的地方,掌占卜,掌文史。偏偏是这么个地方,出了一个犯渎神之罪的罪人。

    “你说他犯的是渎神之罪?”

    圜狱近在眼前,是个小土丘似的地方,半边在地上,半边在地下,踏进圜狱门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事情出在祈华堂,小王难堪道:“是渎神没错,但她是因父获罪。那又能怎样呢,闻氏之罪已经是板上钉钉,几个做工的工头堂上闹了许久才给她得了这个天裁的机会。有没有罪,让神明说了算去吧,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