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慎终追远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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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在一年中有一半都是黑夜占领的地带,冬日是最难熬的时候。www.feiyange.com阿提拉用珍贵的绸布扎了一个小小的营帐,供给蕞音母子居住,他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落叶飘零的粗枝上,又或者像冬眠的熊,给自己搭个窝。
偏偏芶岱牙斯这个让人心烦的孩子总是在夜里乱叫,还嚷嚷着要肉吃。那个不通人语的哑巴女奴也用蠢笨的鱼眼巴巴望着,等着他去狩猎。
阿提拉手中只有一把像样的猎刀。猎刀这玩意在匈人部落之中只有两种款式:一是已经和他们混血的马扎尔人带过来的;二是从哥特狩猎者那边交易过来。前者成本低廉便宜耐用,就是有时候不那么称手;后者在高明猎人手里甚至能耍个花刀,只是二十斤(汉斤)铁可不便宜,普通匈人个个五短身材,使不动重点的武器。
生锈的含铜生铁体积更大,自然比份量小而精巧的熟铁重些...在这个除了帝国都没有炒钢技术的时代算是共识,那些被重复打造的钝刀就是为了给人伤痛而廉价制造的。
只是狩猎不方便。
当阿提拉用钝磨的刀子半天没有割下鹿皮的时候,孩子不得不承认亲自上手和观摩牧民劳作根本是两回事。他需要花别人两顿饭的功夫去磨刀、去割剥生皮,再在蕞音的口头啰嗦与指点中摸索着学会怎样打磨骨针。最后穿针的行为依旧由柏柏尔女人完成。
一个人开辟荒野的活并不轻松,当阿提拉杀死一头野虎的时候,芶岱牙斯在一旁又笑又跳,嘲笑大猫的愚蠢。因为在这个蠢孩子眼里,这头没有灵性的、被极北寒气冻坏的大猫是先压坏了踏板伤了前爪再被只有一团黑影的阿提拉一刀攮死的...狩猎过程简简单单,看起来猫儿很蠢。
孩子不明就里,只有那些老猎人知道成年雄虎的可怕..一个人带着弓和短刀,在冰天雪地里遇到这玩意只是自杀。人的血会在滴水成冰的环境里减慢流淌,那意味着战士没有力气,能上树的腿会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打颤..这些野外的猛兽、天生的狩猎者却不会,它们只会畏惧明火和对方人数。阿提拉能够一刀将狮虎毙命,这需要多么可怕的战场嗅觉和力量、精准的手法和眼力...未来的王者做到了这些,却不会改变芶岱牙斯肆意嘲笑他的事实。
厌恶一个人的缘由有时候那个人自己也说不出来,这就是世界塑造人时候给他们的荒谬可笑的指令。冬日里漫长黑夜带走阿提拉最后一丝耐心的时候,他看到每日芶岱牙斯睡醒之后就对他露出嘲讽的那张脸,觉得应该让这个小家伙明白食物和猎人的区别。
尤其是那些话如果仔细听,其实算是蛮过分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小克罗塔尔,克死他大嬷,又害死他爸给!”
这么说着的时候,那个孩子挣脱蕞音的怀抱,不依不饶地要给阿提拉打来的好不容易褪干净毛的野猪尸体上撒泡尿,或者用脚狠狠地踩着在小溪里被洗干净的肉,当窥见阿提拉在下游清洗动物内脏的时候,这个小子就在上游作妖..这是孩童无渐染的天性无限制释放的途径,尽管令人生厌,但大部分“贵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要他们内敛懂事,需要等到八到十岁。
孩子的成长需要旁人的牺牲和忍耐,当阿提拉借着古树的枝头用打火石搓着火向长生天祈祷的时候,那个拿着石子的顽童一下子砸向枝头。火焰受惊,将将熄灭,而孩子的耐性,终于在这个万木凋零的冬天等到了极限。
他回望着快速往自家帐篷跑去以期逃避惩罚的芶岱牙斯,眼里闪烁着狼一般的笑意。
他想起了喜欢给他说故事的不尔罕合勒敦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那些阴森可怕的故事里,孤魂野鬼不断报复着草原上的孩子。而人们都知道心智轻易被它们蛊惑..就像枝头刚刚因为芶岱牙斯石子而抖落的积雪,慢悠悠地晃荡着坠落,这就是草原人心中脆弱的道德感。阿提拉想到了三年来生活环境的变化..大概某一样安排是真的:蕞音要带着他和她的孩子一起流浪,那个时候被前来迎接的队伍打断了,那么这一重被躲过去的磨难长生天一定会以精妙完备的安排在事后补上。
北地有它自己精妙完备的故事,幸运的是,这儿还有生命;不幸的是,离他们大概一百三十罗里的去处,有人栖居。
他们不像是斯拉夫人,这些被罗马命名的类日耳曼放逐奴隶还没有这么快深入到匈人的大后方。这些是小高加索人,或者住在极地的渔民。他们面目沟壑不平、五官立体、皮肤苍白有如寒雪、高颌深目,比之极北大路的斯堪的纳人犹有过之,他们三三两两聚堆,远没有形成文明。
他们没有文字,甚至不太有自己的语言。但阿提拉发现他们懂匈奴语...这是通过人们最早的文明交流——直面与碰撞得出的。当六岁大五尺二身长的孩子把足足有八尺高(1.87米)的小巨人掼倒在身下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妻子拿着大约是水舀子一样的木头武器跪地求饶的时候阿提拉发现的。
他们懂匈人的大部分语言:波罗的语、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