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海尔却坚持从阿提拉背后下来，伏拜在贵人的马前。www.yuhege.com这个希腊来的文化人似乎在此刻抛下一切尊严，只为他的言语能被贵人采纳。

    “世孙...不，世子。老大王的仇一定要报。因此现在就有个能击垮他们的好主意！黑旗部落缺粮食、赤旗缺肉、白旗缺马和骡子等牲口，只要世子舍得，那么战机就在眼前！”

    这是阿提拉第一次听到阿杜海尔喊自己之外的人“世子”，这种新奇的感受像日耳曼人的起泡酒，一点点地兑在水里，侵蚀他的心灵。孩子总是被迫接受原来属于他的被一点点夺走，有时候甚至来不及伤感。

    布莱达的正式伴当们交头接耳，大人们都清楚阿杜海尔话里话外的意思：撒出财富，把诱人的那一面向敌人展开，匈人纪律松散的问题会在战场上被无限放大，以家族帐篷为单位的士兵会被“财富”无限吸引，毕竟他们打仗就是为了抢掠，有时候是纯粹抢劫，有时候像自然界的动物一样以暴力换取“对某一地区劫掠的支配权”，顺便划分领土范围。

    “把骡子和马对准素旗方向，把谷子和大麦撒在朝着黑旗部落的地上，不要忘了连袋子一起。扔在地上的谷粒不过颗芝麻，但无数芝麻粘在一起就是麦饼，麦饼是充饥的最好粮食！再把那些沾水的马肉还有驴腿、日耳曼人的风干腊肠、卷心菜和甜菜、梨子扔在地上，那些珍惜食物的赤旗必不会让马蹄践踏他们。即便他们万人长喝止，但万人长只能禁住千人长，千人长未必能约束每个百人长，百人长就更不能制止他们麾下想要扑过来疯抢的士兵。”

    “世子啊，青旗部落比他们富有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不是无法用语言和逻辑去征服那些只相信马刀的头人，奥克塔尔早就是公认的单于..就因为咱们能让奴隶之外每个牧民温饱，但老大王今天失败了，你该踏着他走错的路，利用好青旗部落的长处，继承他的遗志。”

    当阿杜海尔五体投地十息后，马背上的男儿才低低地嗯了声：“好主意，不过这主意会让咱们饿肚子打个胜仗，再饿肚子回去。”

    胜利的人才什么都有，在这儿败了夹着尾巴逃回去只怕什么也不剩吧？这是阿提拉反驳马背上布莱达的心里话，孩子迫于声势，没有敢公然说出来。如果是他，一定会采纳阿杜海尔的主意，毕竟能叫他们取胜的阳谋谁不喜欢呢？但布莱达却人情味十足地将问题留给下属讨论。

    还是在这个群蛇无首的时候。

    “世子，王相还在外围，混战中什么都会发生。”阿杜海尔抛弃了希腊语式，说出这段带着东方语序的话来。

    意思是外面随时都有可能被击败，到时候两万人被分成两股，里外不相通，这边败完那边生力军才姗姗来迟，可就打成了添油战术了。

    阿杜海尔这个军事外行都懂，旁人当然更希望这个十二岁的世子布莱达了解清楚情况。

    匈人没有兵书没有军事学校没有统一的文字，甚至许多萨满就是未来王者童年时候的老师。只有奥克塔尔这一代提前引进了波斯人学者，告诉自家孩子许多外面的道理。可惜布莱达太叛逆了，听了自家萨满的话，就觉得当年和冒顿单于对战的汉家天子也是个不读书的。这些不读书的反倒号令着那些整天钻营的人。

    于是叛逆孩子多次说出那句模仿混不吝古人的言语：我不会做，不能懂许多事，但我只需要紧握权力，知道怎么驾驭你们，自然有人来给我把那些我不懂的解释明白。我自聪明着呢！要是我感觉那人敢糊弄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可惜现在他终于尝到从来没有军事经验的无奈了。布莱达多次随军围猎，奈何有爷爷和父亲在这儿，他始终只能指挥一千人以下的队伍。到了几千人一万人乱哄哄地凑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并非父辈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多人种混杂的精锐部队顿时叫他感到几分陌生。

    但这个时候，眼瞳是黑色的长生天之子慢慢来到他身边，五尺来长的孩子不骑马，他把马丢给了别人。把地上俯伏的阿杜海尔拽起来，低声告诉这个希腊老人：“你今天叫我失望了，我以为亚历山大的老师是世上不会弯腰的贤者，哪怕是你故事里不可战胜的大流士，马其顿国王都没有恐惧，而您却先一步向权力屈服了。”

    孩子忧伤又平淡的话语听得老人浑身一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平素里默不作声的孩子，忽然觉得他的心灵是潜藏着深渊的海洋...他确实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他没有把自己当成青旗部落的一员，只是假装入乡随俗.....这是一条冬眠的角蝰蛇，当漫长的严冬过去，谁知道这个连毒腺都重新长好的怪蛇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但他却是诚心希望他成为他的老师的...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呵，那也许只是罗马时代的考据学者对于希腊文明最后一点光辉的追溯，那是一场编织的梦境...暴君亚历山大怎么会容得下那样一位犟劲十足的学者呢？

    在国王的权杖面前，要么匍匐，要么成为王座之下淋漓的鲜血..但无论结果如何，普通人还没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