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一天没吃饭的宋然走到了二姨家别墅门口。

    他垂着脑袋，站在门前，抬起手，哆嗦着按下门铃。

    “小宋？怎么回来了？”二姨家的保姆程阿姨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别墅，说，“我先去跟太太说一声，刚刚正为你表哥的事情吵了一架呢。”

    “谢谢程姨，麻烦了。”

    “那你在这儿等等。”

    “宋然？不是上大学去了吗？回来干什么？”

    “不知道，看着挺没精神的，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二姨揉着眉心，说：“让他进来吧。”

    过了会儿，宋然进来了。

    “二姨。”

    “嗯。”二姨看了他一眼，“坐吧，程姨，倒杯水。怎么突然想起回来看你二姨了，有事吧？”

    宋然点了下头，经过一天的冷嘲热讽，他的尊严早就被践踏在地上了，现在也不在乎二姨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了。

    “外婆得了胃癌，要做手术。”

    “怎么这么突然，要多少钱？”

    “三十万。”

    二姨的眼皮突突直跳：“三十万？你想我借你三十万？胃癌是绝症吧，老太太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做手术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可是外婆是我最亲的人了。”

    “你这话说的，我和你姨父收留你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在你心里连个亲人都排不上号。”

    “对不起，二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没兴趣知道你什么意思。这钱吧，三十万虽然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什么大钱，但我跟你姨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最近呢也不赶巧，你姨父投资了一个项目，钱一时也没法周转过来，我这里还有两万，你要就先拿去。”

    宋然抬起头，勉强地笑了一下：“二姨，能不能再……多借点，因为实在是手术等不了了，我着急用，你放心，我肯定会还的，我马上毕业，可以赚钱了。”

    “哎呀，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姨父钱周转不开，借你两万已经算好的了。”

    “二姨，外婆也是姨父的妈……”

    二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妈怎么了？妈就得借钱？她又不止一个儿子，你就是看准了我家有钱想道德绑架？我也实话告诉你，宋然，我们家是要往上走的，跟你们这些穷酸亲戚要趁早划清界限，知道了吗？”

    “还有，当初要不是你外婆求着我收留你，我真不愿意，老太太为什么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你这个孙子。她对我们无声可都没有这么好过，所以现在生病了，你就得承担起责任，别来找我们。你上学的学费也是老太太给了我，才帮你交的，所以大家界限就是很清楚的，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这钱呢你爱要不要。赶紧走。”

    二姨要往楼上走，宋然知道他没有时间了，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不能换钱，不能救外婆。

    他往前一步，拉住了二姨的胳膊，双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姨，我求你，救救外婆。”

    “你这是干什么！”二姨气愤地看着他，“跪也没有用！”

    “二姨，只要你能借给我钱，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了，二姨。”

    宋然吸着鼻子，红着眼睛，恳求着她。

    二姨把胳膊从宋然手里抽出来：“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穷酸亲戚，老太太一把大年纪，胃癌晚期，做个手术能长命百岁怎么地？这三十万要是拿去投资还能有回报，我借给你，就是打水漂！”

    “二姨，我还你利息，多少都行，真的求你了。”

    “你……”

    两人正纠缠着，姨父回来了，看见客厅里这一幕，皱起眉：“干什么呢？”

    “借钱来了。”二姨白了一眼宋然，“老太太得了胃癌晚期，做手术要三十万。”

    宋然把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二姨父。

    二姨父过来把他拉起来，说：“你外婆也是我妈，本来她生病我确实要尽孝心的，但是姨父也有难处，而且得的是绝症，这做手术也不一定好。所以这钱……”

    二姨叫了起来：“你趁早跟你那个妈，还有你家这些穷亲戚划清界限！我们家是要进上流社会的，跟你们这些人来往只会降低身价……”

    “上流社会，上流社会，你能不能闭嘴？”姨父看了二姨眼，对宋然说，“姨父给你银行卡。”

    姨父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宋然：“去吧，外婆需要你照顾。”

    宋然站起来，朝他们鞠了一个躬，道谢之后，飞快地跑出了别墅，坐公交回到了医院。

    他把银行卡插在自动提款机里，点了余额查询。

    30000

    宋然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又数了几遍，确定是三万，不是三十万。

    他取出卡，握紧了拳头，对着旁边的墙一阵宣泄，直到没有力气，才滑坐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