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李明津不知发什么疯，从床上蹦下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敲门，想找李斐然在哪里。他自然找不到，脑子一热拐了个稀里糊涂的弯。

    他找出通讯录，按了个电话号码。莫东在后面盯着，生怕他大半夜发疯给什么人说胡话，按着没让他把电话拨出去。李明津身子滚烫，瞪着莫东的眼睛像是能喷火。

    “松手。”他很气。

    “您打给谁？”莫东低声问，“说了我就松手。”

    “给刘小姐打。”李明津说，“李斐然这死孩子，爱回来不回来，他再回家我非把后妈给他娶进门不可。”

    “是这样。”莫东若有所思，缓缓把手移开，轻声说，“那您打吧。”

    他知道这位刘小姐，是多年前李明津父子矛盾的导火索，几年前已经有了如意郎君，还是莫东开着车送李明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李明津不会不记得。

    更何况，他从来只在自己面前发疯。

    果然，即便莫东不拦着，李明津最后也没有拨通那个号码，他转脸幽幽看着莫东，忽然一下捏住了对方的衣领。

    纵使脚步虚浮，还是一步三阶拖着莫东上了楼。

    到了楼上莫东整个人彻底懵掉，李明津把他拽进卧室，自己扑到床中央一边解睡衣的扣子一边道：“上来。”

    莫东愕然：“您做什么？”

    李明津拍了拍身旁的软被，泰然自若：“这么多年，这是你该得的。”

    “您到底在胡说什么？”莫东快崩溃了，他不明白为何李明津要率先剜出这块鲜血淋漓的伤疤。他赖在李明津身边，贪图他的心意，也只是仅此而已。李明津不愿意给的，他从不会强求。

    “我想了下。”李明津垂手，似乎真的认真在思考，“找刘小姐的话，斐然是会生气，那也害了人家。既然你喜欢我我也愿意，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了，斐然知道了，一定会来找我理论的，到时候···”

    莫东用食指轻轻挡住了李明津下面的话。

    沉溺在幻想中，哪怕爱意都是虚假的，今天他可以献出自己，明天就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决定把李明津拉回现实。

    医生说他是阻隔在李明津现实与幻想世界的高墙，那就由他来亲手推翻这堵墙。

    “您再想想，究竟为什么不能是刘小姐？”

    李明津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干巴巴道：“因为，因为······”“因为她已经结婚了。”莫东抢先说。

    李明津俶然变了脸色，一改方才的慌张，转而变成极其严肃的面容。

    “您再想想，李斐然究竟是去哪了？”

    “闭嘴！莫东！滚出去！”

    莫东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对方，不容抗拒质问：“您为什么生气？您知道他去哪了是不是？”

    “我再说一次莫东，闭上你的嘴，从我房间里滚出去！”素来温文尔雅的李明津向来连发火都矜持着，现下却理智全失，发了疯地厮打着莫东，只求阻止他说出那句话。

    他想溺毙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却偏偏有人要打破它。

    莫东的声音像透过星云直击在耳边的惊天巨雷，每一个字都令他震耳欲聋。

    “李斐然已经被别人抢走了。”

    莫东如是说道。

    李明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一瞬呼吸都凝滞了，他不再挣动像个失了提绳的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莫东慌了神，他根本也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苍白的脸上滴下眼泪，李明津抬起手，挡在眼前，不住地喘息着。莫东退开，站在旁便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一声叹息传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啊，让我做一个梦不好么。”

    “对不起。”莫东不善言辞，只是道歉。

    僵持了一会，李明津自己站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在冰箱里拿了盒牛奶，甚至还自己包了个冰袋敷眼睛。行动之间已如常人，莫东终于放下心。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李明津全程拿他当作空气，冷不防猛一回头，瞧见他还在身后，气不打一处来：“叫你滚了怎么还不滚？”

    莫东对上李明津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根本不为自己辩解，柔声问：“您还烧吗？”

    李明津浑身乏力，自己身体不舒服自己当然知道，但是嘴硬：“跟你没关系了，快走。”

    莫东脸皮又厚起来：“天一亮我就走，公司那边我也会去辞职，再也不碍您的眼了，您还发着烧，让我再守一晚吧。”

    李明津当然不愿意，稀里糊涂说了好些难听话，到最后自己都脸热张不开嘴。那家伙就傻乎乎当自己默许，又睡到前些日子的地方去了——他就在李明津的床下打了大半个月的地铺，时时刻刻防备着意外发生。

    李明津翻了个身，背对着莫东，气得踹了两下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