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母亲留给苏雨辰几千元现金，还有一张写着姓名和电话号码的便签。

    苏雨辰从楼上坠落，腕骨和小腿传来锥心的疼痛，然而苏明河的的面庞骤然出现在窗口，令他顾不得一切狼狈地逃开。

    苏雨辰从熟悉的楼群一路逃窜到陌生的地界，奔波一夜，直至天光大亮。他找到一个电话亭，用颤抖的手指拨打了那个号码，是简韩母亲的电话。

    被质问的女人声嘶力竭，毫不掩饰地大吼：“我生了他，还不能用他的钱吗！”

    可笑的则是，令简韩最终心软的弟弟根本没有生病，他看到的照片不过是一张医院里随手拿来的照片。

    他们低估了人性的罪恶和丑陋，被各自追名的父亲和逐利的母亲耍得团团转。

    苏雨辰捏着话筒，轻声问道：“您知道，简韩被骗出国，现在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么？”

    对面沉默了半晌，最终挂掉了电话。

    苏雨辰走出电话亭，望着灰蒙蒙的清晨揉碎了便签，将碎片丢进了垃圾桶。

    66.

    时至此处苏雨辰根本不敢回家，他慌乱中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报警，然而接待的警员在他混乱的叙述中完全不能理解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甚至在最后做记录的时刻，他都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证。

    警员瞧着他身上的睡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把他当作一个精神病人来处理。最终辗转了几圈，才找到在一家杂志社实习的谭旺。谭旺捋清了苏雨辰混乱的逻辑，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也是吓得不轻，替他重新报了个失踪案。

    然而简韩的父母离婚后他的户口就落在母亲名下，民警马不停蹄地打过去询问情况，却得到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孩子只是出国读书去了。

    甚至还撒了个谎，她告诉民警，来报案的男孩是个同性恋，自家儿子是受不了他长久的纠缠才断了联系逃到国外，末了还补了一句“不信您可以问问他的家人。”

    办案人员再抬起头，打量着看起来就不怎么正常的苏雨辰，挺无奈地回复：“对方家里人表示可以联络到他，要不您再出示点有力证据？”

    “她说谎！”苏雨辰一下变得很激动，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右腿无法受力晃了一下被谭旺眼疾手快地扶住，“您再查查吧，求您了。”苏雨辰哀泣着。

    关键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民警也没办法，思索了半天，问道：“我看你情绪不太稳定，要不请家里人过来下？”

    苏雨辰瞬间警觉起来，盯着民警强调了无数次他是个成年人，可是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苏雨辰最终只能罢手同谭旺一起离开。

    右腿已经严重到无法挪动的地步，走出派出所，苏雨辰茫然地跟着谭旺停下，看着他掀起自己宽松的睡裤一边，露出底下肿胀发紫的一条腿。

    他才觉得痛。

    67.

    一切都逃不开苏明河的手掌。

    只有真正站到对立面才会感受到那种窒息，苏雨辰被谭旺送去就医，因为没有身份证件都落在学校和家里医院不收治，最后只能找了家条件还算不错的私人诊所。

    不到两天的时间变故丛生，简韩上飞机前的那一秒他们还在憧憬团聚后的美好，眨眼间便支离破碎，失踪的失踪，受伤的受伤。

    几个室友都悄悄来看过，苏雨辰右腿打了石膏，只能暂时躺在床上无法移动。他们不愿意让苏雨辰担心，可他还是从几个人零碎的言语中听出了话音儿。

    苏明河找过他们，或多或少都给出了威胁。

    说到底都只是家境普通的孩子，跟混迹官场的苏明河完全无法对抗。苏雨辰装作乖巧地躺在床上，顺从地被他们照顾着，乖乖吃了三餐，睡得也很安稳。

    他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

    不想再有人因为不入流的手段而像简韩一样音讯全无，也不愿意他们当中的哪一个被捏住把柄而变成下一个妈妈，心中百般不愿，还是要为虎作伥。

    他悄悄地溜走了，拖着打了石膏的残腿，穿着室友的旧衣服，身上只有临走前妈妈塞给他的几千元。在信息不甚发达的年代，很多短途的车次不会追查证件，苏雨辰蹲在路边等下一班线车，绝望地想着接下来的出路。

    68.

    “出了城区之后在火车站外面等着。”

    忽然有人蹲在他身边，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苏雨辰一愣，猛地侧过头，瞧见谭旺神色恹恹的，蹲在自己身旁。车站的牌子后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脸都朝另一侧扭着，赫然就是其他两个室友。

    “认识你那天开始我们几个就知道得有为你出头的那一天。”谭旺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因为简韩那个小崽子。”

    苏雨辰蹲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谢谢。”紧接着又说，“这不关简韩的事。”

    “你还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