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92章 第(3/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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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对着大佛虔诚一拜,又为莲盘盏里的明烛添上了灯油,才离开正殿。
宽敞素雅的禅房内。
容若、张纯修、施道渊、妙觉禅师四人席地围绕矮桌而坐,有一个小沙弥在旁侧做着煮茶探香之事。
妙觉禅师道:“这回高人受到朝廷召见,求雨得雨,泽润万物,大馈于苍生,老衲闻之,同喜同乐啊!”
“应心应物,自可参透天机。”施道渊清然道,“本道不见天子,不接赏赐,只因道法自然,无需沾染世俗气。”
张纯修问:“在下听说施道人你与裕亲王福全交情深厚,竟不知高人你是否另有用意?”
“本道落难穷困之时,是受到了云游到江南的裕亲王的接济,才得以重修道观、购置法器、搜寻黄道经典来重振师门……本道与王爷,彼此之间只是存此交情罢了,何来别的企图?”
张纯修小声问:“施道人,你真没有想过扶持裕亲王上位,取代当今圣上的政权吗?”
“本道一无招兵买马之名、二无煽动民心之能、三无卷入宦海之心,如何敢联合王爷造反?”施道渊淡问,“张施主和纳兰公子,你俩是否多虑了?”
容若笑道:“不谈这些,纳兰听闻施道人你擅长算卜之事,可否为纳兰算上一卦,看纳兰能否参加殿试?”
“请公子以诗为礼,换得结果,如何?”
“好。”
等到小沙弥拿来笔墨,容若便在纸上写下:
紫府追随结愿深,曰归行色乍骎骎。
秋风落叶吹飞舄,夜月横江照鼓琴。
历劫升沈宁有意,孤云去住亦无心。
贞元朝士谁相待,桃观重来试一寻。
【注4】
“公子用了‘贞元朝士’的典故,是否期待自己像刘禹锡等人一样,有预感自己过不了身体这一关,盼着自己在将来再得皇上重用?”
“施道人锐心慧眼,一句便知纳兰的心思。”容若向其求教,“纳兰心中何尝不想恶疾巧愈,好顺顺利利地去为自己博一个前程,可是想归想,终究不似道人你一般,能将话语传递到天上的神仙耳中。”
“公子为何改变了想法?”施道渊问, “如果本道没有猜错,公子出门之前,心中还是盼着接触了本道之后,寒疾能够大好的,不是吗?”
“高人你猜的无错,纳兰的确是这般对侍女袖云说的。来到济国寺,等候高人你的这一段时间里,纳兰忽然就想明白了:尽人事、听天命。佛祖和道尊,帮不了我,也渡不了我。”
施道渊感慨道:“公子有悲喜,能够流露出情绪,已是世人之幸;公子愿意妥协与释怀,看得开前路和无常机缘,已是上天之幸。”
“多谢高人开示。纳兰上至天道、下至人情,双幸备至便已是无悔。”
“本道有几句真心话要相劝公子。”
“高人请讲——”
“公子的琉璃心,太真太纯净,一朝碎裂,难以挽回;公子的青云路,早已是天注定,波澜壮志,难离君侧;公子的姻缘事,无心问花花枯荣,愁苦人在尘世中。”
“高人的意思,可是劝纳兰:不要自食苦果、不要盼切政途、不要错惜红颜?”
“公子慧辨,无需本道多言。”
*
明府,容若房间。
容若饮了一服药,看了好一会儿雨洗后的明月。
方自己躺上了床,合被侧身,道:“袖云,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放心去病了一样。”
袖云担心容若晃神忧思,柔声问他:“公子何出此言?”
“人生,每十年就是一个坎。你看我快二十岁了,要熬过这个坎才能再有下一个十年,所以大病一场也在天意之中。只是刚好在要赶赴殿试的节骨眼上,觉得对不住阿玛额娘和皇上。”
“袖云以为,公子口上这么说,心中却还是在挣扎、并未真正放过自己。”
“果然你是懂我的。”容若觉得舒心,“我现在睡下,到时候你再看我醒得来或是醒不来吧!”
见容若正要合眼,袖云赶忙制止:“不许公子这么说,一定能醒来的。”
“别哭。”容若露出个叫她放心的笑容,“我饮的又不是无色无味、无声无息死去的毒药,是袖云你亲手煎煮的‘京师第一名医’华世安华先生的方子,是灵丹妙药才对!”
“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袖云真要把老爷和夫人叫来了。”
容若拉住袖云的手,“别去,过后有的是阿玛和额娘进进出出我的房间的时候。叫的太早,我不安,也于心不忍。”
容若的神色始终温润,他又跟袖云说了好一阵子话,才饮了几口温水后睡下。
袖云隔着手帕,双手握着容若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