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咽下去的那口气，最终还是叹了出来。www.yadaoge.com

    这么多年的茹毛饮血，也不如今晚让人焦躁与干渴。

    这么多年的流徙厮杀，也不如今晚令人不知所措。

    他无奈地点点头，哑着嗓子道：“嗯，让你去，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九方书听到满意的回答，终于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延陵西没听到她追问，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气，也终于大局已定般闭上了眼睛。

    九方书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深觉得只是解决睡觉的问题，并不能解决掉主要问题。

    陛下可以答应她，也可以答应别人，秀女进宫还是有可能把她杀掉。

    她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需要帝王的生命，所以需要帝王的爱。

    她找到了获取爱的方法，可惜那本书被陛下烧掉了，这件事就这样不及而终了。

    她决定跟延陵西探讨一下，只要他们知行一致，她还是有机会的。

    她转过身，侧着身体面向他，轻轻问：“陛下，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黑暗里的那句身体一动不动。

    九方书以为他睡着了，她伸手扯了扯他：“陛下，你睡着了吗？”

    他闭着眼睛，不准备回答，但是那只不知死活的手依旧捏着他的衣袖摇，大有他不回应就不会停的征兆。

    他被影响至此！被折磨至此！他当日就应该把她杀了！

    他心底里爆发出想要把她的手折断的欲望，他的手也自然地捏到了她的手腕上，这样细小瘦弱的骨节，掰下去就会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然后就再也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合紧虎口，指节扣了下去，只要他用力捏下去，就可以甩掉她，从此就可以不受影响地清心寡欲。

    他手中的那只手，困于他的束缚，不舒服地晃了晃手腕，然后掌心转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手很小，只是环住他的大拇指就已经堪堪合扣，她晃了一圈，转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她细嫩地皮肤从四面八方围剿上来，温软又服帖。

    他开始僵硬，然后认命地松开虎口，任由她的手指钻了进来。

    他死于自己的犹豫和挣扎，他不知道他日后的命运如何，只是他今日的命运已经定了，他甘愿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且不肯求饶，甘心沉浮于她得寸进尺地鞭挞。

    他此刻的心突然平静如水，他低声回：“没有睡。”

    九方书学着那对男女的样子，牵他的手，这些动作确实让她觉得他们更亲密了，他的不拒绝也让她觉得十分有戏。

    她又问：“陛下，那你知道爱的滋味吗？”

    延陵西被她的手握着，暖暖又坚定的安全感让他想到了小时候，他关于爱的记忆，就只在遥远又幽深的孩童时期。

    母妃说爱他，她总是不遗余力地照顾他。

    他记得五岁时，他换第一颗乳牙，他怕疼又怕死，双手托着摇摇晃晃的小奶牙哭。

    父王骂他懦弱，难堪大任。

    他不服，鼓起勇气把乳牙拔下，这才换来父王一个笑脸。

    后宫里的妃子总是在比孩子，比出身，比性格，也比宠爱。

    佳妃的儿子最年长，他身体好但空有武力，总是蛮横地惹是生非。

    可是佳妃的母族显赫，前朝后宫都有牵连。

    容妃的孩子排在第二，他好动聪明，最喜欢争夺构陷。

    容妃很会争宠，处处为儿子的前途铺路。

    母妃在这样的尔虞我诈里非常不自在，她总是害怕陷于囫囵，坠于万劫不复。

    小小的他，为了宽慰母妃的心，发誓会好好努力，绝不让她失望。

    母妃总会牵着他的手笑：“衍儿，母妃很抱歉把你生在这样的帝王家。”

    “不管你未来是做攻于心计的帝王，还是做厮杀于四面的将士，亦或是专于文墨的闲散王爷，就算是落与民间做个普通百姓，母妃都为你骄傲。”

    “母妃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

    她的笑像是饱含着柔情与温暖的风。

    于是，他认为，爱是一种源于血缘深处的感觉。

    父王也说爱他，于是选他做太子，教导他培养他，要他做一人之下的储君，要把至高无上的王位传给他。

    后来父王听信谗言，怀疑舅舅拥兵自重，于是利用天象构陷他的母族，屠戮舅舅毒杀母妃，最后流放他。

    再后来，父王选择了文官清流的容妃一族，他选了王兄做太子。

    这么轻易地杀戮与更迭，他换了个人，依旧可以尽心培养那个人做储君。

    父王永远只忠于自己的需求，他根据自己的需求做选择，从不手软。

    这一次，他觉得爱并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选择。

    舅舅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