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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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哥,快醒醒。”

    “烽哥,回家以后告诉我娘,儿子不孝,不能给他送终了。”

    “烽哥,带我们回去吧!”

    “烽哥,我想回家了!”

    虞烽艰难睁眼,却无法动弹。

    被热血浸化的雪水淌在他已失去知觉的身上,西境的雪光照着遍地疮痍尸骸,与他生死相护的弟兄们,各在躺在冰冷雪地里,毫无生机。

    那么,刚才又是谁在叫他?

    一点点淡蓝色的光点从雪境尽头一点点走来,簇拥着与他们一道而来的耕地牛,他们渐渐汇集到他的周身,面容依稀,但却是自认识他们以来最为光洁的模样。

    “看,我们都死了。”

    “烽哥,可你还活着。”

    “每每都是你护着我,好在这次,让我还了你一回。”

    战况是如此光景,方圆数十里都未见活人,而他自己,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哦,他好像想起来了。

    那是因为兄弟们将唯一生的机会押注在他身上。

    他们拥趸着自己,抬头挺胸的迎向敌军的刀刃,一个接一个,倒下时将自己压在身下,用着最后一口气同自己交待后事。

    一个接一个堆成的小小尸山,还有一句又一句的死前嘱托。

    在一切结束之后,只有他一个从尸山中爬出,一眼望不到头的死寂和冰天雪地。

    他无法站起,只得一点点往弟兄们身上爬,谁又能说,他不是死在了西境?

    拿着随身的匕首,从尸体上割下一点点念想,有他们母亲一针一线刺上的绣字,有他们从父亲那些承继而来物件,还有出征时一点心爱女子交于他们的信物。

    很奇怪,意识混沌如此,可林家村壮丁他们所有最最珍视的念想,自己都能记得真切。

    又或者是从来时,他们就预知到死亡,这才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生怕他给忘了。

    可他呢,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活着回去?

    又或者说有什么颜面去向林家村人交差?

    被唯一遗留下来的他,何尝不想跟着一他们一道而去?

    可在看到那个蓝色光点,个个满目期待的望向回家的方向,他又生出一些苟且为生的勇气。

    兄弟们带着牛来了,将他托举到了牛背上,身上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有的从皮肉刺出,有的在身体里搅动,疼到麻木。

    回去的路再热闹不过,行进速度却赶不上送去京城的捷报,他们一走就是一个月。

    最开始,虞烽只觉得身上压了千斤巨石,牛每往前走一步,那巨石便碾压着身上的皮肉,直到身体被寒意冻得僵硬,他才从这巨石之下脱身。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像兄弟们一样,做一个漂浮于人间的魂灵,摆脱束缚。

    可当他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身后哪里还有“人”。

    他在周遭人怪异惊悚的目光当中,猛然回头看去,背上那张青灰色几近糜烂的面容,怎得像极了自己?

    还在奔走的四蹄踏着归乡的尘土,落地时沉重的钝感,才让他察觉出自己附着在一头牛的身体里。

    他变成了林家村的耕地牛,而后拉着死去的自己和弟兄们遗物,像极了荒唐志怪的梦。

    并且这场梦一做就是数年。

    他忘掉了曾经那个桀骜风发的少年小将,尝试着做一头耕地牛,漠然将自己后半生托付,更是不敢暴露出过多人性。

    他不是怕被人察觉看穿,只是想将曾经的自己彻底忘记。

    直到有个人将他认出,重拾他曾经抛弃的名与姓。

    “虞烽,快跑啊!”

    终于,不知来于何处的呐喊,将沉睡多日的虞烽唤醒。

    他猛地睁眼,入目却是一片漆黑,被石块封死的山洞透不进一丝光线,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数年前在西境浸润的寒意,又一点点释放而出,几乎要将他再次冻僵。

    雨声在天地间漫盖,寒意沿着石缝一点点灌进洞口。

    作为牛的听觉慢慢复苏,从这山林间的生灵口中,他攫取到信息正汇聚成偌大危机。

    涨水了,雨水就快漫盖到半山腰。

    虞烽从小在渭水县长大,幼时曾下过一场比此时更为漫长的雨,当时他便问过父亲,这雨可会对百姓造成危害。

    父亲说:“渭水县虽临水而落,可近百年史上从未发生过洪涝,一是因祖上治水有方,二是得地利庇佑,再大的雨也漫不掉渭水。”

    可是,现在又是因何?

    危急关头,虞烽不敢将所以希冀寄托在父亲笃定的话语当中。

    林家村座落于山坳,外一雨水流不出去造成内涝,那么林家村一百多口人,就要落入险境当中。

    他低吼一声,用尽全力起身,将身旁的清水一饮至半,而后开始寻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