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朝花落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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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有嘉鱼恋锦渊》 

    话到此处,屏风背后的四人皆是呼吸一顿。

    却见赵无咎平静笑道:“怎不识得?郭杏儿乃是郭粿的侄女,如今就住在郭粿家里,如亲女儿一般在身边侍奉,赴宴时倒是见过几次。”

    池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嘲讽道:“怕不是只见过几面这样简单吧?”

    赵无咎苦笑一声,起身对着池野作了个长揖说道:“我今日前来,正为解释此事。郭公公一而再再而三,要我带他侄女游玩。我推脱几次,实在推拒不过,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原就预备着要与令姐说明的,谁知有那样凑巧,偏是昨夜撞见了。当时人群熙攘,我赶了几步就找不到人了,今日特来府上拜见,想将误会解开。”

    他说话时神情诚挚,带着些无奈,叫人一听便觉得十二分可信。

    林渊只觉得怀里池柳的身子也松弛绵软许多,方才紧紧攥着她小臂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陶夫人的脸色亦有所舒缓,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她暗自思忖,若是实情,这般委曲求全虽令人不齿,也算是情有可宥。赵无咎任翰林编修,是个正七品官职,在郭粿的赫赫威势面前,可就算不了什么了。

    池野亦恍然笑道:“哦,这么说来,是我太莽撞,委屈了赵兄。”

    赵无咎摇摇头,和煦笑道:“我陪郭杏儿游玩是既定事实,何来委屈一说?只是令姐不明真相,对我必然很是生气失望。”

    “你太小看我二姐了,这点子事可不值得生气。”池野说着,伸手向怀里一掏,拿出一叠物事丢到赵无咎面前,“要是将这些东西摆在我二姐面前,只怕她还气不过来呢!”

    一言既出,屏风后的松散气氛又立刻凝重起来,四人皆是费力朝着桌上的东西看去。离得太远,看格式模糊知道是契约一类的东西,却看不清楚。

    可是打一进门,就稳重大方的赵无咎,拿起那些纸张时,脸色却霎时发黄,由黄转红,变了几变。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半晌才极力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些是什么?我不明白。”

    池野哈哈一笑,身子往后一仰,翘起两条腿一荡一荡的,提了声音说道:“十三中秀才,十四中举人,二十登进士,殿试时对答如流,被皇上亲口称赞人间麒麟儿,钦定为翰林编修的赵大人,居然说自己看不懂字。真不知天下读书人听去,要如何自处?”

    赵无咎一言不发。

    “如此,在下就斗胆为探花郎念一念罢。”

    池野说着站起身来,眼睛瞧着赵无咎,身子却正对着屏风这一侧,朗声说道,“第一份是房契,就在永定门外的鱼肚胡同,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是郭粿出资给侄女备的嫁妆,自然,也是给侄婿的大礼。”

    “至于这侄婿是谁么?看官们莫急,且等我打开第二份一探究竟。嗬,这是一纸婚约,男方赵无咎,女方郭杏儿。”

    赵无咎实在忍耐不住,伸手就要来抢:“池野,你不要欺人太甚!”

    池野将手中的纸张扬了扬,而后递给他:“拿去吧,赵无咎。我还是要夸赞你一句的,无论如何,你总算还存着最后一丝良心。在郭杏儿诋毁我家父家姐时,你或是一言不发,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昧着良心附和。”

    池野每说一句,赵无咎的脸色就晦暗一分,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溃败,目眦尽裂,将那些纸张撕得粉碎,恼羞成怒道:“污蔑!造谣!无中生有!池野,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跟我过不去?”

    他双拳紧握,胸口不断地起伏着,竭力压制着身体里咆哮的怒意,就像是夏日暴雨前,闷在厚厚云层里的雷声,鼓噪着涌动着,却无法痛痛快快宣泄出来。

    过了良久,他平复些许,坐下来抱着头说道:“池野,你是世家子弟,哪里懂我贫寒子弟的苦?你的起点,我走了二十三年也没有走到。”

    “你出生就是人上人,锦衣玉食爹娘宠爱,五岁进东宫成为太子伴读。生得又好,十四岁时被京城少女们掷果盈车,直堵了一整条路。你可以活得肆意自由,将来娶亲,只求一个两情相悦便可。可我呢?”

    他笑得苦咧:“我三岁丧父,七岁丧母,眼睁睁看着一母同胞的姐姐病重却没钱医治,活活拖死。依仗着姑母的救济,我头悬梁锥刺股,从来就不敢松一口气,连夜里读书不慎睡着了,起来都得自抽几巴掌,满心罪恶感。最后,却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翰林编修。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就因为走了郭粿的门路,鱼跃龙门声价十倍,叫我如何心甘?”

    “我歆慕令姐,郭杏儿那个鄙薄无知的村妇,如何能与阿柳相提并论?可她贵有自知之明,知道除了权势滔天的宦官叔父,给阿柳提鞋也不配。于是总是想尽手段讨好我,在她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及,肆无忌惮……池野,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苦楚悉数倾倒出来。

    池野抱着双臂冷冷地听着,一直等他说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