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她身边，笑着问：“怎么，由于目标实现，现在觉得找不到前进的动力了？”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拼搏奋斗，都是为了跟顾平生许下的那个承诺。

    她想争夺自己的自由权，首先就是要办这一场画展。

    “我这才哪跟哪儿啊，”顾芃惊醒说，“就是觉得，路还好远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这件事完成了，还有下一件、下下件。

    能办画展的青年画家数不胜数，她也不是其中的佼佼者，要真的想往上爬，还得拿出更好的作品，还要经受更多的磨炼才行。

    顾芃：“刚才想到这些，就觉得未来也不会快乐到哪去。”

    “累就是由于在走上坡路啊，”他揉揉她的头发，“就算很累，也不会累到哪去了。”

    顾芃点轻轻颔首，盯着自己的脚尖，舒了一口气：“毕竟最难的已经解决了。”

    尹尘问她：“画展会请家里人吗？”

    “请啊，肯定得请，”顾芃说，“首先要让顾平生知道我做到了嘛。”

    尹尘顿了顿，还是没有把自己以前去过她家的事跟她说。

    顾芃说：“我好多年没有回去了，虽然顾平生可能觉得我是叛逆，但是我想告诉他，不是叛逆，我只是无法接受他的方式而已。我要告诉他，画展成功了，他再也没办法干涉我的人生了。”

    不管之后走得艰难与否，她都做好了自己承担的准备。

    她挑了个周末，回了扬州。

    这是她自大学以来，第一次回扬州，是带着回家的念头。

    她发现就算多年没走这条路，她依然对这里的一砖一木都熟悉不已，对每个街道每个店铺了如指掌，对这条路要通往的地方，依然有种孤独的亲切感。

    说到底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顾平生的教育方式虽有偏颇，但到底没想过要害她。

    爱可真矛盾，顾芃抓着头发无力地想。

    她拾级而上，走到单元门口，拿出门禁卡开了最外面的大门。

    什么都没变，几年都没更新的门禁卡，怎么还能打得开门。

    她心中五味杂陈，坐着电梯到了家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她抓住挎包的带子，看着门缝。

    过了大约一分钟，有人来开门。

    云素打开门，见到是她，惊讶地眨了几下眼睛。

    “芃芃，你回来了？！”

    客厅里正常音量的电视，被人慢慢调小了。

    顾芃：“嗯，来跟你们讲件事。”

    云素招手：“进来吧进来吧……妈妈前两天还买了荔枝，想着你要是在家肯定很爱吃，我们俩都吃不完……”

    她哽了哽，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手里的带子。

    她走向客厅。

    顾平生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来了，难得地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她坐到沙发上，伸手从包里掏出两张邀请函。

    “一个星期以后，我的个人画展就要开办了，位置写在邀请函里，去不去随你们。”

    云素正好把荔枝端过来，见到邀请函，愣了片刻。

    “这么快吗？”

    “不快了，我画很多年了，也代表学校参加了很多次比赛了。”

    顾芃解释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向顾平生那里。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高考以后的那个约定，我做到了。我也希望你之后别再干涉我的专业了，我不想被束缚。”

    云素笑笑：“好了，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就别说这些了。先吃荔枝吧，妈妈洗好了。”

    顾芃一边听着新闻里不痛不痒的播报一边吃荔枝，主持人们险些一致的播音腔让人仿佛正处于一个认真的环境之中。

    不清楚她吃了几个，顾平生拿起桌上的烟盒，一个人回了房间。

    荔枝快吃完的时候，云素走到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发。

    “芃芃，你不在的这几年，你爸变了很多了。”

    “进房间吧，他有话想跟你说。”

    顾芃洗过手，进了书房。

    房间通过风，已经没有烟味了。

    书房里不知何时，多添置了一个鱼缸，现在鱼缸里正有几只金鱼畅游。

    顾平生拿着袋子洒食，背对着顾芃，却是在跟她说话。

    “我十岁的时候，家里第一次养鱼。我那时候并不清楚鱼没有饥饱感，攀在鱼缸上拼命往里面投食，它们不会说话，只知道吃，我以为它们会觉得高兴。次日，发现他们撑死了。”

    顾芃就站在那里，看鱼缸里的金鱼拼命地摆动尾巴。

    顾平生继续道：“那时候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觉得自己只是不清楚那些常识而已。我既是对它好，就没想过包藏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