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问国安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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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明承夜》 

    自明德门入化隆城,于朱雀大街畅通无阻,再经光武门直入皇城,最后在承德门外,下撵步行。圣上破格在承天殿前率百官亲迎,满朝文武,俱静恭请。

    这是沈明枳第一次,戴九翚四凤冠,服青质绣翟、文雉蔽膝、玉革大带,自承德门,由礼官唱和,随衮冕加身的端王沈明戒敬步入城。

    皇子弱冠、纳妃方可正式受封亲王,沈明戒还没到这个年纪,却已配五彩冕旒、青衣纁裳,九寸二分五厘的玉圭连老九曹王都没拿过,业已在他的手心。

    按《大楚礼》的规矩,“亲王冕服俱如东宫”。

    沈明枳从未仔细见过故太子着衮冕的样子,陪祀天地、社稷、宗庙及大朝会、受册,这都不是她一个女孩能参加的场合,而东宫纳妃时,她年纪又小,又光顾着看新嫂嫂梅问香去了,哪记得太子的模样。

    然则此时:玄衣五章,龙在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袖;纁裳四章,织藻、粉米、黼、黻。白纱中单,黻领。蔽膝随裳色,织火、山二章。革带,金钩苾,玉佩。绶五采赤、白、玄、缥、绿织成……

    单薄的少年已渐长成,顶得起九旒冠冕,撑得了玄衣纁裳,直给人旧人如故、岁月不逝的错觉。承天殿还是六年前的巍峨模样,圣上自从去岁南海道是非迭起、诸王推诿闹心过后、大病一场日见硬朗,她踏上金明桥时的心境却远不如前。

    这是用命,换来的一次“逾制越礼”。

    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

    也只有这一次,沈明枳终于明白,幼年在东宫,被故太子抱于膝上胡乱临写的“天地”“社稷”“宗庙”“家国”,究竟分量几何。

    重冠深衣,艰难下拜,叩问国安。

    跪谢圣恩后,沈明戒随百官直入承天殿,最后再随圣上敬拜皇庙;沈明枳则由充任礼官的宗人令亲自扶起,由庞大总管亲领,在百官注目中走下殿前广场。她进不了承天殿,也不能入皇庙叩敬祖宗,只能一路朝后廷而去,到中宫坤宁前的太极殿,问安皇后。

    她也不知生母何人,从小就被抱到坤宁宫交由皇后抚养,故而皇后虽非生母,却有养恩。养恩大于天,沈明枳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故而礼必周道,必让儿女俱丧的皇后得承欢膝下之喜。

    然则今天是大日子,有礼官、宗亲、宫妃在侧观礼,一句废话也不能多说。好在眼下的礼节尽数了结,圣上将在入夜天暮之时大宴群臣,到时候还能再见。

    得了御赐步辇,沈明枳坐着步辇从西直门出了内城,直驱西直门甬道自朝阳门出外城,这繁琐的一圈礼节总算是圆满结束。

    朝阳门外的太阳晒得人心慌慌。

    沈明枳谢过一路相送的庞大总管,下了步辇,扶着沉重的冠发,最后遥望一眼山峦般连绵不断的楼台宫阙,似在皇城的这个角落得见重山叠嶂之后、镇守皇陵的紫微宫。

    故太子就葬在那里,他也曾代帝南巡。

    那时候沈明枳很小,不知道太子南巡究竟是要巡些什么,就见皇后成天滴泪、食不下咽,以为太子是去闯刀山、下火海了。而今自己刀山火海地走了回来,在太极殿上见过皇后盛妆之下的泪痕,忽觉自己的不孝。

    如若太子还在,也要怪自己任性吧。

    去不了皇庙,礼衣在身,沈明枳也不能就此朝北叩拜以告亡灵,只能在心里默默告罪。

    如若太子还在。

    沈明枳边走边慢慢叹息。

    如若太子还在——南海道这本烂账早该算清,这些遗留问题早能解决,怎需要她带着舞勺之年的戒子去掀棋盘。

    当年圣上还只是亲王的时候,依靠着世家的鼎力支持,披荆斩棘,踏着兄弟的尸体最终登极。南海道第一大世家乔氏作为皇后母家,自然在论功行赏时占了大头。但人事变迁,随时俯仰,在圣上的授意下,乔家在多番势力一年再复一年的打压之中逐渐衰落,南海道其他世家也趁机做大,最终造就了多方割据对峙的混乱局面。

    南海道的这盘棋,本由远在化隆的圣上亲自设计,当地世族权力有限、不顺民心,照理说也不会脱缰到哪里去。但食髓知味、贪得无厌,圣上用于掌控当地局面的最关键的棋子——南海道布政使王叔远——失了控。

    可巧西北边塞狼烟起、胡马嘶,朝廷被战事缠得脱不开身,圣上就只能委派乔太子南巡稳住时局。太子也不负众望,可事出紧急、时间紧迫,又没有十成十的圣心支持,故而太子对南海道的处置也只能是隔靴搔痒、扬汤止沸。

    随即,太子死后,乔家颓势不可抑制,天高皇帝远,朝廷又打仗,王叔远拉拢豪强、自成一派、意欲造反,积怨终于在升平二十二年春夏之际爆发。

    若太子还在,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南巡大任自然只能由他承担,哪里会有去岁的一场互相推诿、侍疾借口的闹剧?哪轮得到她,所谓的一介女流,来挑这样重的担子?

    若太子还在,这辈子大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