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作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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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骏打开保险柜,捧出来一个精致红木匣(南方称之为“酸枝”)。拿出古画,并不展开,先让看裱工:这轴怎么样?

    王静怡没下画案,趴着,弯腰抽了根绢丝,垂直在眼前,仔细一看:老绫子,当是明以前的。

    李骏说:厉害啊!这画够宋,笔墨都好,没署名,没题款,残了!头层纸本,中层绢本,底层绫本。看这画的裱工,活还算精细。

    王静怡坐着,双手交叉抱于胸,双脚互搭盘于膝,像陀螺似的原地转了个圆圈,然后上身后仰,双掌撑桌,扭腰,提胯,一蹦下地:宋画?不能见风,不能见光!残了?关窗户,拉窗帘,关电灯,点蜡烛,要三排!无名之作?手电筒,放大镜,显微镜,有没有?都拿来!

    李骏说:在这幅画中,我找不到作者的题名。无论是意境,还是运笔都很有章法,逸、雅、古、清,有书卷气,具备诗词、书法、篆刻、文学等多方面的渊博,是文人画。只能根据作品的风格来判断是宋代的,但无法知道这个作者是谁。

    王静怡说:任何一种画,作者肚子里有多少学识修养,反映在画中也就有多少学识修养,学问高深的艺术家,他的艺术品一定是出神入化的。据你猜测,可能是谁?

    李骏说:王摩诘?董巨然?李成?倪云林?张大千?

    王静怡说:唐宋之前画坛,追求的是一种简约美,意境美。若是把题名写到画的旁边,会破坏整幅画的意境和完美感。但是一幅画也不能不写名字啊!于是这群人便约定了一个俗规,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不起眼的地方,可能是树干上,也可能是草丛边,也可能是山石侧。范宽《溪山行旅图》,署名就隐藏在树叶中,崔白《双喜图》落款也在树干上,尽量让自己的名字和画融为一体。

    此轴宋代“宣和装”,玉池用绫,前、后隔水用黄绢,白麻笺作拖尾,连画本身共五段。过去的装裱匠人,手艺相当高超,糊中缠入白笈将永不落丝,丝格间均以浆工添平而永不漏底。旧书画虽然破碎至不可分辨、或者脆到几乎一吹即散,仍能装裱如原装。这类不太完整的书画经装裱后,如果悬挂或正视,都不会看出有什么破绽。如果面向阳光由背面看,则原形毕露。

    这幅古画,已经很老很黑,很黄很旧了。虽然画被装裱起来,但画面仍然旧得发黑,画上面的高山,树木、灌木、亭桥,瀑布以及溪涧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见在金色灿烂的地方,有一骑驴人的模糊影像。其他远山,峭壁,老松,好些个地方墨色黯淡,几乎就是黑点一坨。溪岸,泊船,已经黑得只剩下墨团簇簇,更把画的一些意境给遮掩住。

    立轴,纸本,水墨,纵128厘米,横85厘米。右下角有一个圆形的戳印,画的左上,及隔边的名家款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整个画面上没留下任何的文字,也就是作者没有落款的日期和署名,以及题跋等。无法确定作者,身份成谜团。历代鉴藏名家的钤印,全部盖在画外,画内没盖一枚钤印。明显对作品十分爱惜,皆视为珍贵文物。

    在古代画作上,无款无识,无法考证其作者的身份来历,但画工精湛,并不输于那些名家之作的精品,往往都被后世名人所收藏。这类画,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佚名”古画。以唐宋画居多,明清也有一些佚名画作流传下来,但明清知名画家仿唐宋的画作,其价值和唐宋佚名画作相比,就差远了。唐宋流传下来的佚名画作,也多被录入到书画典籍中。康熙和乾隆皇帝都曾经收藏过很多唐宋的佚名画作,并且在上面盖了他们的铃印,题了诗作,即使抛开古画本身,那些附在画作旁边的名家手迹铃印,也价值不菲。

    王静怡拿了高倍放大镜在十几个印戳前看了半响。她一边捶着腰,一边揉着疲倦的眼睛,轻轻摇头,黯然叹息:装裱不用细看,无疑是宋代。立意看不透,画工看不清,签名看不见,印戳印章,实在是模糊得不成样子,没法判断。只有看材质了。

    上官洛说:或许,这就是天意。识破天机,方能得之。

    李骏说:纸张看着,不太像宋代,像明朝的。

    王静怡吩咐道:拿碗冰水来。

    上官洛从冰箱拿出瓶矿泉水,倒入碗中,丝丝冷气直冒。

    王静怡把中指头含口中,瞬息间,指头拿出,泡入冰碗,又张嘴在指头上猛呵了一口热气,然后指头闪电般地印在发黄的纸张一角。顿时间,画纸现出一点浅浅的手指印水渍。

    李骏露出一抹惊容来,裱过的画,只有直接用这种法子最为安全,也最有效。他定眼细看,只见着在这张纸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浅浅白白的指印,但在几秒的时间之后,指印便自行消失不见。他愣住,稍后,止不着惊呼:汉宣啊!

    王静怡轻声说了一句:这是唐代生宣。唐朝的时候在宣城,已经大规模的采购这种生宣纸。

    李骏说:用生宣纸写字,字迹非常清晰,千年不变。但用生宣作画,却是不行。这是因为原料的不同,随着年深日久,生宣会变得像酱油一般的颜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