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掷绝境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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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骏来找王静怡,是因为带到他家的女子不见了,一把水果刀也不见了踪影。他怀疑她寻仇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子,凭什么取胜?以卵击石,无异于羊入狼口!

    当初带她回家,安顿在主卧室,便约定任何人都不允打扰,也不许提起,更不能说破。二人备下衣食,零钱,消炎药,便悄然隐退,各投另处住宿,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修复,痊愈,还原。这种伤害,完全忘记没可能,惟有寄予时间缓缓释解,慢慢消散,悄悄淡化,且心里的伤痛,身体的伤疤,精神的迷茫,外人即使感同身受,悲悯怜惜,但帮不了,开导等于伤口撒盐,最好的心意就是友善的缄默,除非她自己想开,放下,淡忘,或者认命,接受,化解。

    王静怡真希望这世间有忘事水,或孟婆汤,遇到烂人糟事,喝了它,睡一觉,醒来什么都遗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同没有后悔药一样,千金也买不到忘事水。事情已经发生,这个心结必定是要经历的磨难,躲不掉,逃不出,避不开,需要给她时间抚解。怕直视难堪,既然不宜面对面,那就暗中日夜保护,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派人潜藏蹲守。

    一天一夜,她睡在床上,不动不起,不吃不喝,不哭不闹,跟死人差不多。第二个晚上,她嚎啕大哭。蹲守的青年们,默默的听着楼上嚎哭声,由大拗大悲,转为歇息底里的吼叫,再到缓缓沉沉的抽咽,最终转至无声的饮泣。换班后,纷纷向王静怡请愿出战。天亮,她在房间转圈,开始梳洗,吃喝,看电视。

    第三个晚上,她出门了。几天不见,她整整瘦下去一圈,容颜憔悴、眼圈发黑、双目无神、精神萎靡,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犹如灵魂脱离了躯体,形如枯槁。她来到事发地附近,报着面包车车牌号,四个联防队员的长相,向居民打听他们的住址。她神情温柔和顺,嘴角含着一抹羞涩的微笑,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样,自称某个人的女朋友,自乡村来投奔心上人。

    蹲守的青年们一直暗中尾随着她。原本担忧她自杀,孰料她孤注一掷,却想拼个鱼死网破。

    龙凤榜查一个人,甭说户籍姓氏出身经历,就连头顶的旋,脚底的痣,身上的胎记,都调查核实得一清二楚。

    该女子复姓上官,单名洛,芳龄十七,来自河南驻马店贫困乡村。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有老慢支,母亲有类风湿性关节炎,双手手指变形,干不了重活。上官洛读书成绩还算不错,考上县一中,可为了供弟弟上学,父母硬是逼着她辍学打工。无奈之下,上官洛在年初来到了东广,可由于学历太低,她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最初,在一家玩具小厂上班,拿胶枪粘动物的眼珠,工作时间长,收入低,月工资只有三百元。于是她辞了职,在猎德城中村租房,灵活择业,打起了多份工。早晨六点,在一家小吃店卖早点,中午,在某职工食堂打饭,下午又去一家西餐厅做兼职,晚上则去夜市卖袜子、鞋垫、小玩具,深夜则在大排档帮忙,一直忙到凌晨二点才休息。最多时一天打五份工,她忙忙碌碌,只能睡四个小时,整个人累得精疲力竭。过去总以为机会遍地都是,现在才发现选择权根本不在自己手上。心情焦虑,完全不想说话,晚上一个人在出租房里,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力气做。为了省钱,病了自己买了点药吃,还是照样打工。每天都被人呼来拨去,像一个渺小的蝼蚁,在陌生的环境里煎熬着。再不喜欢的工作,也只想焦头烂额地先保住它。多少苦,什么累,她都可以吃,可还是对未来一片迷茫。

    每一个刚刚踏入城市的外来打工者,都是“无名之辈”,他们接下来的努力,就是想办法为自己“赋名”,在城市落脚,买房、落户,在某个街道的户口本上印上自己的名字。那些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在社会上确实有捷径可走,他们凭着毕业证直接落户,成为城市欢迎的人。像王静怡和上官洛这样读书不多的农村青年,要融入大城市,压根就没可能,嫁给城里人是条通途,但不谈感情的婚姻,又让她们畏惧而止步,现实生活早已划定的归宿,无非是打工妹大都嫁给打工仔。除非巧遇真正的人生奇迹,发一笔大财,买房落户,或得到贵人相助,换个活法,实际上这样的渴求,相当虚妄,当然会破灭。“追求理想”不为过,但妙龄少女从低处仰望高处,得不到真诚的对待,反而会备受欺凌。她们注定遍体鳞伤,而始终籍籍无名,到最后无法把握的命运,荒诞生活的捉弄,可能让她们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倒在地喊着“谁耍我”,却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静怡去报社送稿件,看到编辑核实招聘广告上的信息。通常是半个版面,每一条信息,占一个小格,因为要按字数收费,所以那些信息都非常简洁。她问道,“这些工厂条件这么好,应该非常抢手,为什么还要打广告?”广告部主任说,“你甭信,每一条广告背后都有一个骗局。上面的电话都不是工厂的,而是某个小中介所”。

    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及街头巷尾的招工传单,甚至人才市场的个体摊位,大多是为刚到城市的外地人准备的。外来者一旦在城市有了立脚之地,就开始有自己的老乡圈与同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