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中转站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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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香港的经济早已腾飞,诞生了一批有闲有钱的收藏家,追求琴棋书画、收藏古董品玩,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收藏市场爆发出非常巨大的需求。与此同时,香港的需求辐射到了台湾、东南亚以及欧美,海外亦有喜好收藏、热爱投资中国艺术品的同胞,但由于政治原因,无法直接在大陆采办藏品。

    于是大家把目光投向了香港。

    此时大陆的情况是百业待兴,内地的国营文物商店要卖文物完成经济指标,但国内缺乏必要的经济购买力,只能向海外寻找收藏转卖方向,还没有回归的香港就是最佳的出路。

    香港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由贸易和税收政策,及政治、经济、地缘位置等因素,文物得以集聚、交易、收藏和投资,便成了最大的文物艺术品的中转地。

    明式家具自然也在其列。从数量到品质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1985年、1989年,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赏》和《明式家具研究》先后在香港出版,掀起了明式家具的收藏高潮,不论是收藏人数还是交易数量,皆达历来之最。

    伴随而来的,家具的走私也便更加厉害了。二道贩子们用王世襄先生的书,按图索骥,在国内搜集明式家具精品,再倒卖给前来淘宝的家具商人。明式家具收藏的高峰,同时也是明式家具的精品走私高峰,不得不让世人喟叹,后人唏嘘。

    家具体积庞大,以最常见的官帽椅、太师椅、玫瑰椅、圈椅、躺椅、或是八仙桌、罗汉床而论,也比大件的瓷器大很多。体积变大,就不得不考虑运输的问题。恰巧的是家具偏偏还都是榫卯结构,可以拆卸组合。古代的能够匠无论如何聪慧,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用集体智慧创造的榫卯精巧的结构,给文物的倒运者提供了便利。于是乎,商贩们从大陆购得古旧家具,为了节省运输成本,同时也为了避人耳目,就将每件家具都拆卸,变成一根大边、一根枨子,再用麻绳和麻布捆扎好后,装箱运到香港。

    在拆装的家具零件,运输到香港以后,还不等重新组装,就有古董商前来挑选。方毓和能够在一堆古家具散装材料中,逐一寻找到原件,再组装为一件完整的家具,这是需要一定本事的,并非一般古董商或收藏家所能为之。商贩、洋买办、经纪人、古董商便聘他验收货物,并代为组装。当时条件下,只有行家与专家才能在市场上,从第一手渠道,挑选到上品的明式家具,方府摆设的红木家具,包括黄花梨万历柜,黄花梨竹节圈椅,就是他以货物抵换工薪的杰作。

    西方收藏家是黄花梨明式家具的最早追捧者,他们自以为读懂了这种造型简约的东方审美,对中国家具的态度不仅仅是收藏,同时附带着日常实用的观点,更珍爱带有“鬼脸”的材质。在原产地作为日常陈设,并使用过的家具,不仅古,有老坏,有残缺,有磕碰,还旧,有污垢,有黑渍,这种原汁原味的原生态的家具,显然不符合西方收藏家的展览要求,只有将原来红黑紫绿,颜色斑驳的岁月痕迹(作为古董标志的皮壳与包浆)褪去,才能在现代家居环境中协调融洽。

    当古旧家具运到香港以后,在原始面貌下,黄花梨、紫檀、鸡翅木、铁力木等,木材特殊的纹理都是看不清晰的。西方收藏家自然会要求全面清除,家具商便对这层原始皮壳进行清洗打磨,然后“烫蜡保存”。这样一来,被原始皮壳掩盖的木纹又清晰可辨,原本看上去陈旧的家具也会焕然一新。

    三十年过去,待到中国人意识到明清古董家具是珍贵文物时,似乎已经有些迟了,因为中国珍贵的明式家具,已经被外国人抢先收藏了。待到中国人有钱了,洋商贩再运用拍卖会的炒作模式,哄抬物价,让中国人花大价钱,把中国人的老祖宗遗传下来的古董文物,再买回去,还洋洋洋得意于“物归原主”的精巧操作。

    方毓和也曾预测,现存明清家具的70%都在海外。他眼睁睁看着它们流散海外,却无能为力。

    近百年,盗墓,骗取,走私,发国难财,几千年来从未有过,家国情怀、民族精神、伦理道德、文化良知、匹夫之责,在不法商贩,无良洋买办心里,早已经飞灰湮灭。

    在利润面前,文化不值一提,在走私商面前,文人不堪一击。无意中撞见,只能当作没看见,碰巧听见,只能佯装没听见,必须装聋作哑,危急时候甚至装疯卖傻,才能狼嘴脱身,苟且偷安。真的是个可怜人,可怜到让人心疼。自身难保,还替国家着想,为文物焦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反对,手无寸铁之威,如何提醒,和一帮打手拼命打一架,然后被人家打断双腿吗?恐吓威逼之下,无论你多么才华盖世,到了我这里就三缄其口,就闭气禁声、俯首称臣,憋死都谅你不敢放一个响屁,就乖乖当活死人吧,就甘心做木头人呗。

    倘若不是方毓和身份特殊,投鼠忌器,有所顾忌,恐怕早已横尸街头吧。

    方毓和说: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身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你怎么看?毋须问值不值得!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