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假画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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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中间有一烫洞,指甲盖大。左上方有一大片茶水渍。右下角有一小片咖啡渍。

    破洞若不能修补,画确定是残了。

    李骏问:您能补不能?

    王静怡回:能。但要用同朝代的纸。您找得到不?唐纸,寸纸寸金啊!

    李骏说:重赏之下,必有割爱。

    王静怡拿起蒸汽烫衣斗,喷雾,把破洞周围润湿。先用银针,将洞边纸纤维挑拨松动,再用镊子剥刮纸屑,烫疤。

    上官洛惊叫:画有毒?银针尖变黑了啊!

    王静怡说:画时用了铅。铅粉遇热水,银针去试,当然变黑。印泥若含铅,撒热水,银针去验,也会变黑。

    她把剥刮下来的纸屑,烫疤,浸泡在热水碗。不一会,渗出黄色,又溢出绿色。

    古书记载,宣州黄檀,属于软木,具有百虫不侵,抗腐抗菌的功能。材质温润柔和,在内壁分布着许多的结晶体,光照之下通过结晶体能够折射出丝丝金光。刨花泡入清水中,水渐渐变黄,再变绿,久泡,水黄中带绿,绿中泛紫。

    她用镊子抽了一根干纸纤维,手电筒照着,拿放大镜去看,果真发现丝丝金光。

    唐纸,确凿无疑。

    唐画?宋画?明临?清仿?民国造?

    王静怡头戴探矿灯,手拿放大镜,聚光对焦,顺着线条,延着点迹,绕着面块,仔细寻找字痕。这一看,足足过了十分多钟,看到最后,她就快趴到画卷上了,恨不得把眼睛贴在画上。

    李骏说:唐宋以前的作品,墨色之上有一层白霜,泛点点银光,不仔细看,则发现不了,任何擦洗,剥刮也不能去掉。做伪的,用香灰假冒,吹散后让它粘附在作品上,一擦拭,香灰脱落,墨迹贼亮,浮皮,与自然生成的幽光,莹润,绝不相同。

    王静怡说:我用这种办法试过,没发现问题。古代用优质的墨条,在石砚上研磨出来的墨,因为墨条和砚台中含有金属,所以泛金属光,且不怕虫蛀,常常是书画的纸、绢被虫蛀了,墨却没有被蛀。

    李骏说:另外,宋代以前的作品,墨色都已经沁入到纸,或绢内部,与刻丝没有区别,也就是说,它的墨迹,或颜色,已经把纸,或绢的纤维完全染透了。元明的作品,虽然次于唐宋,亦可渗透到纸、绢之中。

    王静怡说:唐宋的古画,虽已千疮百孔,但依旧可以揭裱修复,被世代珍藏着。

    目测,手摸,看包浆,古董鉴定,避不开包浆。“包浆”是古玩术语,又叫“黑漆”,也称“蚕衣”,专指附着在古物表面的一层似浮油,近蜂蜡的皮壳,及隐隐约约散发的一类晶莹之光。古旧之物,历世代沧桑,经日月磨励,老气古味浓烈,时代旧韵焕彩,皮色轻柔,晶晶漫星光,包浆浑厚,莹莹生月辉。其上泛起的光泽,沉稳内敛,幽深静穆,清爽无邪,摸上去似乎有一种温润柔和,湿腻打滑的手感,这手感是无论何种手段也伪造不出来的,新造的赝品再怎么模仿,再怎么作旧,也只能泛起晃眼的亮丽“贼光”。

    可“包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一股气,一类韵,一种味,分明感觉到,却又说不清,明摆着能看出,能摸到,却又难指点,只是一种直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行人就算知道有“包浆”这么个概念,把古物搁在面前,也分不出哪种是“贼光”,哪种是“宝光”,而行家,扫一眼就能辩别,识破,看清,凭的就是直觉。

    上官洛有一点点局促:画上黑乎乎的一片,就像一张炭纸。嗽,我一个大老粗,除了洗衣做饭,什么都不懂。

    李骏朝上官洛眨眼:想学不?叫声师父,红姑教你。

    直商周以来,玩古物一直是帝王、宦官、文人士大夫的文化传统,在中国延续了三千多年。唐代宫藏,宋代画院,元代官款,一直是鉴赏收藏的主流,文人学士的字画,能工巧匠的器物,无不传承着民族的文化和精神。明代赏字藏画更成为了一种社会时尚。“家中无字画,不是富人家”,一幅名家真迹挂壁,主人身价倍增。到清末民国,几乎在任何一个有学问、有身份、有地位的文人官员府第,墙上多多少少会挂上几幅名人字画,厅堂上多多少少会摆上一圈红木桌椅,案几上多多少少会供上一些陶瓷、玉雕、奇石作为摆设。

    从汉代起,便有四大门派隐秘掌管古玩鉴定,青龙门主青铜明器;白虎门主瓷器与陶器;朱雀门主书画,及金石玉器;玄武门主木器与漆器。共同奉行的宗旨是“去伪存真,只鉴不藏”,所谓“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古玩鉴定凭的是手艺,龙凤榜凭的是信息,都是上层社会的圈内流通,小众交换,时势与机缘之下,则合二为一。

    王静怡说:咋就这么累呢?不听话吔。

    上官洛在洗衣之时,王静怡在冬练三九,练三伏,上官洛在做饭之时,王静怡在读万卷书,观万幅画,行万里路。中国书画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审美情趣,汉简的朴拙,晋书的豪纵,唐画的富丽,宋画的精细,明清书画的千姿百态,民国书画的争相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