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扰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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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赶紧朝前快行一步,俯身,抬手,一猫腰,一搀扶,笑眯眯地说:不敢当!淑媛诚意,礼多了,快请坐!
李骏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她秒懂,会心一笑,摇一摇大拇指,喻意“汝深得吾心,佩服!”
他双耳厚长,笑起来像是佛陀,声音醇厚,吐字不疾不徐,有几分梅派的韵味,看来是个积年的票友。他左拳抱右拳拱了拱手道:在下毓和,一介港城闲散人。
毓和口中说是闲散人(诸葛亮在《空城计》中便自称“吾本是卧龙岗上闲散人”),可他目不斜视,下巴微微抬起,带着淡淡的矜持劲。
一听他这名字,王静怡心中一震,面上一惊。在京城,这个毓字可大有讲究。当年康熙定下规矩,爱新觉罗家的近支宗室按字排辈,定了胤、弘、永三个字,到乾隆又添了绵、奕、载三个字,道光再添溥、毓、恒三字。满人习惯有姓不用,再加上提防歹人惦记,因此宗室子弟都不提爱新觉罗,只以本辈的字名自称。
换句话说,眼前这胖子,是满清宗室中人,毓字辈,比溥仪小一辈。要是没有袁世凯,这又是一位贝勒爷。难怪白眉老汉在他面前以老奴自称,还有看家护院的保镖。直民国以来,当政官家明里暗里优待清宗室,那些昔日的龙子龙孙虽没了特权,可日子过得不算坏。但死要面子,端着架子,摆着谱儿,排场与炫耀依旧模样学,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还要附儒风雅,倒越发显出假模假式。
毓和一抚衣襟,稳稳坐定在圈椅上,把玩着折扇,张开又收胧,合起又展开,道:刚才管家都跟我说了。让两位深夜到此,未免失了礼数,只是事出有因,还望恕罪。赶明儿,我亲自登门,给两位陪不是。
王静怡说:无关系啦!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理当!
毓和头朝后微微仰起,虽然口中谦逊,神情里却带着遮掩不住的傲气:愚夫子只知道古董,若论学问,能把他们羞得不敢出门。对捉贼一行,实在不擅长,只能劳烦世侄你,代跑一趟了。
王静怡说:《易经》这本书不错。玩古董的人,风水堪舆、命理术数之类的门道,多少都要涉猎。
毓和说:这事不解决,市面上还会有大麻烦。六指驹是您驱赶的,好歹给收个尾,善始善终啊。
王静怡说:我最近在读《诗经》。回爷的话,吾本一介布衣,弱女子一个,对捉贼一事,实在是一窍不通,请爷明察。
毓和说:听汝京城的大伯说,二姑娘掌控------事成,有重谢!
王静怡说:我正在读《庄子》。里面《秋水篇》,挺好玩。话说,在南方有一种鸟,叫作鹓雏。这种鸟,极爱干净,不是梧桐树,它不落,不是山泉水,它不喝。正巧一只鹞鹰逮到一只腐烂的老鼠,正要吃,看见鹓雏飞过,生怕它过来抢,就抬头“唬”叫了一声,想把它吓走。
毓和一时无语。鸡同鸭讲,答非所问,旁顾左右而言它。
王静怡的心机,非常明显,我充分地尊重你,但我坚持不和你产生交集,因为你自比诸葛亮,你的地盘,我不便插手,咱不仅不凑这个热闹,还袖手旁观,站一边看这个热闹。
李骏说:那些传说不确,爷另请高明人士,方能胜任,以免误了时机。
毓和一扔扇子,拂袖而去:死马当活马医,我也是病急乱投机。勉强不得,你不愿意,也就算了。
李骏站起,拱手作揖,致歉:给爷赔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爷海量容人,请莫怪罪。
后堂传来毓和的清唱: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王静怡目无表情,基本面瘫,不屑作献媚状,一律无情地拒绝,她是个狠人,狠狠地拒贿赂,彻底地拒收买,把王孙都得罪了,都气坏了。
李骏说:秀才遇到匪,有理讲不清。府上就是一群书生,百无一用,拿什么跟人家拼?嗯?
王静怡嘿嘿笑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了李骏一眼,用眼问的是“你小子一出手,肯定先计算得清清楚楚,说吧,你诱我来方府,到底是图啥?不说,我就搅局,拆台,添乱,让你背黑锅!”
李骏连忙把视线移开,似乎有什么亏心事。暗忖,假如时机到了,就娶这个天真烂漫、楚楚动人、纯洁无暇的少女为妻。
稍后,管家进来,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个儿再议。大家都去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