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扰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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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六指驹搞这些弯弯绕,设圈套便是冲这批货来的。主家不肯乖乖就范,又打听到六指驹是龙凤榜的手下败将,被驱赶出老巢后,流窜到香港为害。这批货与其送给六指驹,落下胆小如鼠的耻笑,倒不如半卖半赠给予龙凤榜,换来为民除害的称赞。
她略一思索后,发现此中有蹊跷,其一,龙凤榜隐形匿影,主家是怎么打听到的?其二,匹夫无错,怀璧获罪,这转让宝物,相当于移祸江东,借刀杀人,让龙凤榜惹个大麻烦。其三,若是龙凤榜出面调解,给他二十万,让他放过女学生和这批货,他会不会答应?假如拒绝,难道非得流血火拼杀伤到没?其四,当初采取捉贼不如赶贼的策略,便是不想把事做绝,给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的余地。若再引至内地罗网,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唉,蝼蚁尚且偷生,毕竟是条鲜活的生命,我佛慈悲,即使武功盖世,不到自身难保的地步,谁也不愿大破杀戒啊!
王静怡知道李骏是个说一藏十的家伙,这次又被他当蠢驴牵着鼻子走。她气得猛推了他一把,再拍了他肩膀一下。
李骏立马觉得肩膀里头跟浇了一勺开水似的,辣骨辣肉的疼痛,稍后整条胳膊酸胀,直至麻木,抬不起来,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揉搓着肩井穴。他正要开口解释,只知卖货,不知惹火烧身,怪不得货便宜出,原来包藏着不好办的事,贪小便宜一准要吃大亏。
王静怡冲他丢了个眼色,示意噤声。
来到楼梯街的一座三层独幢,穿过廓前门庭,进到客厅。一进去,两人霎时以为回到民国年间了。
正墙下靠中心位置,摆着一张红木罗锅枨,书卷式翘头大方供桌,上面陈列着青花瓷瓶,左右对称各一,左瓶插着鸡毛禅子,右瓶插着孔雀翎,中间夹着紫铜宣德炉,炉内点着三柱檀香。瓶两侧,有一对洒金龙凤大红烛台。香炉前是三个粉彩高足盘,内装桂圆,红枣,花生。高足盘左右,是两个珐琅彩大方碟,摆着佛手,柑橘。高足盘之前,是三个剔红朱漆大圆盘,内装苹果,葡萄,柿饼。
供桌上方墙壁,挂着一幅山水画,疑似唐寅的《醉翁亭雅集图》。画两边悬挂着对联,左联“任老子婆娑日月”,右联“看儿曹整顿乾坤”,横披为“无愧我心”,落款为章汝奭。
供桌前面,摆着两张紫檀雕花太师椅,椅背正中是条团龙,首尾衔接,气势磅礴,空隙饰以祥云,扶手是龙头状,框内盘绕着一条长龙。两椅中间嵌套紫檀四方茶几。
厅堂两侧靠墙,各摆一套黄花梨透雕龙凤纹,靠背圈椅。四椅嵌一黄花梨茶几,茶几为中,左右各二。茶几底下,放着搪瓷痰盂。
太师椅与圈椅的夹角,摆一红木绣墩,上头的留声机里,播放着最古老的贝多芬交响曲的指挥版本,曲调优美,感情真挚,技艺纯熟,旋律恢宏、阔达、深远,沉郁,表达自由自在意境,呈现无拘无束的心态。
另一夹角摆一红木花架,上格摆一盆台湾蝴蝶兰,下格摆一盆福建紫兰。
房屋不大,气度却不小,风雅犹存,主人非富即贵。
白眉老汉向二人拱手道:老奴先去请主人出来,两位贵客,暂在客厅稍候。
各自坐定,女佣奉了两杯清茶和两碟小点心。
王静怡端起茶碗,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禁不住“啧”了一声。这是细路玲珑游鱼瓷,瓷面浮着一层光釉,倒进茶去,茶水一晃,可以隐约看到鱼在茶中游。这瓷具年代不远,却是宫廷御制精品,搁到市面上,一套这样的茶具能换回两间房。外头地摊可是淘不到的哟。
李骏对瓷器没什么反应,随便啜了一口,拿起绿豆糕来吃,神态自若。
过不多时,一个富态白净的中年胖子,迈着四方步从后堂转出来,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圆框水晶眼镜,手里敲着把折扇,羊脂玉扳指尤其醒目,穿着一身雪白丝绸太极练功服,腰上扎着条明黄布带,带下垂挂着一块翡翠四六牌,翠色欲滴、通透清澈。这件宝贝,据称是乾隆年间的“帝王绿”翡翠牌子,那抹浓郁的绿色,直接让人挪不开眼。后来,这件翡翠牌子出现在2012年的瀚海春拍宫廷夜场(仅仅是竞拍的号牌押金,就得500万)。在拍卖会上起拍价3800万,最后成交价是7400万。
此人国字脸,浓眉朗目,丹凤眼,直鼻梁,高颧骨,方下巴,皮肤保养得好似婴儿,一点褶皱都没有。衣着讲究舒适,但难掩器宇轩昂。
这黄带子是前清皇族嫡系的标志。虽说这都新世纪了,他还是一副王公贵族的派头,排场,虽不至于张口闭口都是我大清,但腰上却还扎着明晃晃的黄带子。辫子虽然剪了,不留长发,剃了平头,这亮丽的,醒目的,晃眼的,暗示身份的黄色标示,恐怕他到了临死都不肯摘下来。
王静怡慢起身,缓移步,款款前迎三步,双手合于腹,半侧身,半弯腰,半屈膝,恭恭敬敬行了个拜见礼:给爷请安!爷吉祥如意,爷万福安康!
她神情腼腆,嗓音清脆,姿态娴雅,丝毫没有攀高结贵的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