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雪槐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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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攻略笔记》 

    悠悠鼓声蕴着醉意荡在天边,震散了霭霭浓云。冬日里的寒气依偎着雪光,顺窗缝挤进了邓老翁的屋子里。

    “咚咚咚……”

    几声急促的门响。

    邓老翁瘫坐在床脚,正用皲裂粗糙的手指捏起酒杯,颤颤巍巍地往嘴边送去。

    杯子里的劣质酒也因抖动洒出来了几滴,浓重的酒气从嘴里弥漫到整间逼仄的小屋,醉得令人发呕。

    他浑浊的眼珠在眼眶缓慢地滚了半圈,对敲门声充耳不闻,继续送着那杯里价值几个铜板、直辣嗓子的酒。

    “咚—咚—”

    敲门的节奏越发快速,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等不及。

    “酒还没喝完呢,能不能别敲了!”

    邓老翁这厢一杯下肚,酒正沾唇,本不欲管那着急的恶鬼,闻得这如鼓的门响,倒把他吓得一抖,手里豁牙的酒杯往右一扯。

    嘴边破了个口子。

    鲜血被脸上的褶皱汪住。

    邓老翁随手抹了把破口的地方,沾了一指腹的血。他不耐烦地啧啧两声,顺手擦在了衣襟上。

    敲门声越来越紧。邓老翁难得抬起咬得死死的眼皮,借着窗外的雪光,一瘸一拐地朝门外摸索过去。

    雪天潮,邓老翁的腿如同被烧红的铁针顺着缝隙硬撬进去,搅和了两圈,这经年的腿疾疼得直钻心。

    腿疼、嘴疼、被敲门声吵得脑子更疼!

    “催、催命鬼啊!哪个孙子大下雪的不在家待着,跑爷爷我这扰人清闲!”

    嘎吱——

    他伸手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呼号的风雪带着撕碎天地的气势扑到屋里,搅散了浓重的酒气。槐树枝七零八落地掩在窗下的雪窝窝里,被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门外空无一人。

    “大爷的……”

    邓老翁醉得厉害,眼睛也因为雪光刺得发花,见门外大概没人,也不想在门口多留,便合门转身。

    他正欲入榻,忽见一黑影闪过,对方身形瘦弱,但身手极好,一晃神的功夫,这人已经欺到身前了。

    滴答、滴答……

    床前水盆里的水逐渐满溢出来,一滴、两滴……水珠顺着掉了漆的盆壁落在邓老翁包浆的衣襟上,洇晕了一圈水渍。

    长安城西,裴家院外的枯槐树随风簌簌地落雪。

    “死人了!死人了!”

    院门里突然传来的嘈杂声响,划破了祥和的气氛,惊得树上的胖麻雀扑棱棱散阵投巢。

    临近中和节,裴家久违地热闹起来,大开的房门外挤满了人。

    “正月二十二,长安县永平坊人士邓通被发现惨死家中,嫌犯为邻家孤女裴佑,现带走问押。”

    “裴佑,你认是不认?”

    裴佑被衙役牢牢摁在地上,青色棉袍染上了污渍,双腿钉在新化的雪水中,肩膀如同被锤子凿过,疼得她脸色发白。大肚子县尉的厉声呵斥犹在耳畔,她挺直腰杆,梗着脖子喊道:

    “不是我干的,我为何要认!”

    几个时辰前,她去绣坊卖连夜新赶出来的绣布,正吆喝着,一下子衙役钳住了肩膀。

    被带走的路上,平日里相熟的大爷大娘都围在路边指指点点,内容她也听不清,熬了一整夜的脑子比搅烂的豆腐还要混沌,耳朵里全是夏日蝉叫似的嗡鸣。

    听不清,她什么也听不清。

    发生什么了?

    师傅临走前给她做好的布鞋已经被磨得底掉,鞋头烂得就剩一层包布,路上的石子也硌在鞋里,磨得脚疼。

    她什么也不知道,但她不能这么被动。

    裴佑动了动脚趾,搓搓手,低头凑近衙役笑道:“官差大哥,我朋友不多,但您二位平日里有事招呼一声,妹子也动动手尽量给您办到了,虽说妹子素来不算什么遵纪的好人,但自问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

    裴佑见他二人并不搭茬,扭头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地接着开口:“今儿能否借个面子通融一声,妹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事儿,能劳您二位大驾亲自办差?若真有什么该认该罚的,我提前准备准备,待会儿也不至于像个慌脚鸡似的惹人笑话不是?”

    话音刚落,听那衙役冷笑了一声:“这事儿倒也难说,毕竟雨降到你头上了只能浇着,你攒攒力气,留着和孙县尉用吧。”

    “难说什么?什么孙县尉?”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又牵扯进长安县的父母官,未待裴佑再刨根问底,那衙役便闭口不提任何事情了。

    一路无言,她确实想不到孙县尉找她有何要事,她一破卖布的,无亲无友,整日里老实本分做着糊口的小生意。

    鞋里的石子随着步子颠来倒去,裴佑心里正琢磨事儿,被这石头扰得心烦,顺便脚下一个使力,将它踢了出去。

    石子骨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