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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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朝自高祖以来,君权集中,对地方压制渐重,“代天子巡狩”的各道监察御史权力颇大,上可直达天听,中可弹劾官员,下可执掌刑狱,在危急时甚至可以干涉军权、便宜行事,竟犹如父母官的父母官了。

    这么重要的职务,之前的蔡御史一干就是十年。老蔡是个老好人,偏安在天高皇帝远的鱼米乡,难得糊涂,谁也不曾得罪。

    这回蔡御史告老还乡,陆缥忽然驾临,碧南道诸位官员不由得头皮发紧。一双双眼睛,从陆缥穿着血衣进入碧霄府的城门开始,均在背后盯紧了他。

    这些人中,就有碧霄府如今的父母官,知府陈相如。

    陈知府派人默默观察了十几日,见陆缥素日里衣着华丽,频繁出入茶楼酒肆、瓦舍勾栏,甚至连休沐日都交待在了菩萨蛮中,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这位出身贵胄的陆侯爷,虽早年有“杀将”的名声,但的确已如传言一般,在解甲回到未央京后,转做了富贵温柔乡中的一枚多情种子。

    如此,甚好。

    于是陈相如投其所好,立刻修缮御史官邸,趁机送了几车珠宝珍玩。见陆缥来者不拒,他胆子更大了些,开始凭借当年在京中与陆缥舅父勤国公曾是同僚的关系,私下里攀谈交际起来。有回宴饮时,他借醉意壮胆,喊了两声“世侄”,陆缥含笑应了。陈知府在宾客们面前挣足了面子,惴惴许久的心由此落回了肚子里。

    原来这位新御史,除了皮囊年轻之外,和老的那位,也没什么不同。

    饶是如此,面上功夫还得做足。譬如城外刺杀一案,出于对苦主陆御史的尊重,就算凶手犯案未有得手且都已伏诛,陈知府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协调好鞫谳两司,令司法参军写出了判决。

    “陆大人,可满意呀?”

    陆缥一目十行地看完,莞尔一笑:“陈大人真是神速,半个月就‘审结’了此案。”

    那判词通篇都是废话,只道劫匪是流民,夜间劫财,未遂自尽。对于夺去车夫性命的那支箭,干脆一句也没提。

    陆缥今日公干,穿的是符合服制的绯色襕袍。红衣映衬之下,他这一笑,犹如霞破雪融,让见惯了美人的陈知府都不由得怔忪。

    待陈知府回过神,已不记得陆缥说了什么,只好讪笑着打起哈哈:“好说,好说。”

    陆缥没有接他的话茬,眼神冷下来。

    他数日前对薛家起了疑心,漏夜翻看了当年薛家灭门案的旧档,也如今日这般,看得一头雾水。四十八条人命的大案,案卷仅有薄薄两册,连死者尸格都错漏不全;不过四年多过去,卷中的一些页面甚至已经缺损。因凶手没有归案,案卷中没有判决,只有行文粗略的小结,同样判断案犯是劫财流民。末尾苦主画押那一栏中,只有一枚指印,洇在泛黄的纸页上,殷红如血。

    “贼人尸首呢?”陆缥忽然问。

    陈相如一无所知,立刻向呆立一旁的司法参军曹永年使了个眼色。

    陆缥的视线随之移向曹永年,后者额上浮着一小片虚汗:“本地温暖湿热,尸首放不久的,已经抛在城外乱葬岗了……”迎着陆缥目光,他隐约觉得答得不妥,赶忙强调,“但是,但是!贼人身上穿的衣服、用的刀具等一应证物,下官都仔细收好了。请府尊和察院大人过目。”

    曹永年手指之处,是两个半人高的木箱。清漆未干,显然是新造的。

    陆缥忽然想起薛案的物证——一共也只有三把大刀,随意放在破匣中,锈迹斑斑。

    真是好鲜明的对比。

    他没说话,走上前去,打开一口木箱,信手翻动起来。

    曹永年惊魂未定,暗暗抹了把汗。他是主管议法断刑的司法参军,也算没少见过喋血嗜杀之徒。方才陆缥看向他的眼神,冷厉如电,分明是杀意毕露。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可能像陈知府说的那样,是个风流荒唐的花架子?

    他冷汗还没擦完,颈上忽而一凉。

    一把刀亘在他与陆缥之间,刀刃抵着他颈上温热的血管,刀把则稳稳握在陆缥手中。

    “啊呀!世……陆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陈相如大惊失色。

    陆缥嘴角微弯,似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悠闲神情:“曹参军,你低头看看,这把刀可是本案的证物?”

    曹永年下意识地闭眼,咬牙道:“下官,下官……”

    “仔、细、看。”

    陆缥每说一字,手上便多用一分力气,铁器冰冷,几乎测出曹永年的心跳。曹永年心下叫苦不迭,硬着头皮看了两眼那把刀,嗫嚅道:“大人明鉴,此物……确实是本案证物。事系察院,府尊特别交待的,下官亲自带人去郊外把这些东西搜罗起来……不会有错。”

    陆缥点点头,像是被他说服了,将刀刃收回。

    陈相如清了清嗓,强笑道:“陆大人好身手,这普普通通的一把刀,握在大人手中……”

    陆缥没理会他的奉承,抬眼看向曹永年:“曹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