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社燕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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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如社燕……”
魏收绕过巷道拐角往北城墙去,神色冷淡,走得很快。
“漂流瀚海,来寄修椽……”
魏收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往拐角处看。那里躺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衣衫凌乱,身旁的空酒坛被风推着,正在骨碌碌地滚动。他半闭了眼,似乎并不在意魏收的注视,仍陶醉地轻声哼唱着,于振奋处还高举手做举杯痛饮状。
“……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
这调子耳熟,是十数年前曾流行过的一只江南小曲。魏收转过身,几步走到男子跟前,辨认片刻,用短靴轻磕了下男子的头:“罗统领,好兴致。”
右卫将军罗从舟在迷蒙间睁开眼,也不知有没有认出魏收,嘻嘻地笑了起来:“好兴致!高歌纵酒,人生美事!”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小指高高翘着,无端地带点娇娆。这人身世特殊,入伍前是个唱戏的伶人,机缘巧合入了谢初原帐下。在北地风刀霜剑多年,他那点伶人的腔调早被磨得差不多了,只在醉后会故态复萌,咿咿呀呀地唱点小曲,情动时还会落下泪来。
“后半夜是统领轮值,”魏收不动声色地提醒他,“酒醉误事。”
罗从舟不言,只是看着魏收嘻笑。他原本皮肤白,虽然在北地晒黑了不少,但眉眼轮廓清秀,此刻醉态上来了,眼波横流,恍然有几分白面小生的样子。魏收向来不喜伶人,和罗从舟也相交不深,见他听不进自己的话,懒得再管,抬脚又往北走。
“魏藏锋。”
罗从舟叫住了他,语气仍旧散漫,却已经和方才不一样了。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笑道:“你身上也有酒气啊,去哪里偷喝了好酒,怎的不带上我?”
这老酒鬼,魏收暗骂了一声。他只稍抿了两口,身上的酒味淡得狗都闻不出来。他不应声,罗从舟便也不问了,摇头晃脑地继续唱他的小曲。
“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
走出很远,魏收还能听到他苍凉的歌声,回荡在阴郁低压的天穹下,也回荡在泾州厚重古老的石墙间。他不是容易感伤的人,但罗从舟的声音无端让他有些胸堵。是因为曲子罢,魏收蹙着眉想。上次听到这只曲子,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仿佛已过了一生。
晃神间,魏收险些撞上了另一个人。他后退一步看清了来者,客气地点头招呼:“高统领。”
高介景是谢初原的副将,如今独立统领二营军事。他年纪稍大,资历也老,平素不苟言笑,只朝魏收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但就在两人擦肩的那一瞬,魏收听见他开了口:“今年的冬天不好过。”
“是啊,”魏收应得自然,“这才刚入秋,天冷得古怪。”
高介景停了步,魏收也没往前走。两人错开半步肩并着肩,都微侧了身。这是个适合私密交谈的距离,只要放轻嗓音,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一别多年,”高介景的一只眼睛坏在了幽军箭下,魏收偏过头也只能看到他灰白的、毫无生气的眼瞳,“我没想过还能见你。”
魏收轻嗤:“若是来叙旧的,恕我失陪。”
“三哥儿,”高介景唤出这个称呼后顿了一下,有些迟疑,“我走后才听说,老爷和夫人……”
“忘了罢,”魏收说得轻描淡写,“我早就忘了。”
“老爷生前豪侠仗义,即便在泾州这样的荒僻之地也颇有声名。”高介景坚持道,“你若愿意表明身份,泾州的将士们都会接纳你。”
魏收回眸看他,目光警觉:“什么意思?”
高介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将语速放缓:“我老了,泾州需要有才干的年轻人。我此前已和几位将军聊过,他们都很欣赏你。”
魏收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他走得利落,但直到登上了北城墙,心中还未完全安定下来。这一次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谢朗,那人正负手而立,望着夜色里的茫茫平野,神色沉寂。魏收走至他身后,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鹰啼,仰首时,正见流夜双翅舒展,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边地长风猎猎,将魏收不惯束起的碎发吹得张扬开来,直直地刺向身后。
“这只鹰跟了我多年,”谢朗没有回头,却已听出了魏收的脚步声,屈指在唇边打了声哨,“因为性子傲,向来只把我当老友,时不时还要同我打一架。”
流夜闻声展翼,又划过一道长弧落至谢朗的肩膀,收翅时刮到了魏收的脸,颇有些疼痛。魏收没打算和鸟计较,只笑着附和道:“是将军心胸大度,御下有方。”
一只灰不溜秋的鸽子正在流夜爪下挣扎。花梨鹰虽然凶猛,但使力很巧,不至于让鸽子逃掉,却也不会将它弄死。谢朗抬手,从鸽子腿上卸下一只细小的纸筒,没急着看,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这几日魏兄帮忙巡城,着实辛苦,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