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留鹤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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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齐急道,“跟你实在说不清……哎,那不是大哥吗?”
他正要扬声招呼,被谢朗一把摁弯了腰,气息一岔,呛得咳了起来。他边咳边艰难道:“你做什么?”
谢朗看了眼并肩而立的宋贤和葛芜,又看了眼他,表情古怪。
“阿行不喜欢你是有原因的,”他言简意赅,“你不解风情。”
宋齐甩脱他的手,双脚一蹬,愤恨地跳上了他的马背,抬臂去锁他的脖子,一时间人乱马嘶,好不热闹:“胡说什么呢!”
这边的吵闹声并未传到宋贤那里。他和葛芜都很安静,不言不语地立在寒风中,默了小半个时辰。
“我该走了。”葛芜先开了口。她容色憔悴,那并不是因为风吹。
宋贤跟着她迈了一步:“我送你。”
“……不必。”葛芜背对着他,“我早不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了,无须对我献殷勤。”
宋贤望着她垂落耳边的碎发:“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怎地还未娶妻。”
“外面都传宋成言风流成性,拈花惹草,四处留情。”
宋贤反问她:“你信了吗?”
葛芜淡淡道:“我信商人无情。”
宋贤原本要去牵她的手,闻言一怔,慢慢地收了回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开很 大的店铺,你当老板,我当店小二,一起商量要挣很多银子,够我们花上一辈子。”
葛芜似是想笑,声到口边却转成了低咽:“稚儿天真。”
“我此生注定要漂泊在外,难有安定,”宋贤狠下心道,“你说得对,是我对你不住。这么多年,我从未去看看你。”
葛芜吸了下鼻子,终于绽开了笑。她等这句道歉等了半生,等到年华朽烂,等到她已被摧折得心如木石:“你我皆有难处,我不怪你。何况,即便你来了也无用,我谁都不想见。你做的都是要杀头的混账生意,指不定哪天就死在路上,可别牵累我。”
她这般绝情,反倒让宋贤心里好受了点。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觉面上冰凉,竟已泪流了满面。
“不会的。”最后他只轻声道,“自今往后,你会一生和乐安定。我保证。”
*
青荷这几日不吃不喝,也不开口,只是合眼躺在药室的榻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除了替她诊脉的崔婉和偶尔来站上片刻的魏收,无人光顾这间药室。泾州心照不宣地将她遗忘了,像是要放任一个秘密永久沉默。
晏泠音也来过一次,青荷睡着——或许是装睡——因而她只找崔婉打听了青荷的伤势。那一日,魏收的剑最终没落到青荷身上,但他盛怒之下一掌将青荷震伤,而青荷带着伤奔走助战,又中了幽军的流矢。
崔婉说她的伤尚可调养,难治的是心病。
室内燃着熟悉的安神香,青荷面朝墙壁蜷在榻上,背对着晏泠音。晏泠音回头去寻魏收,却见他抱着剑守在窗前,似是打定主意不往榻上多看一眼。
她矮下身,坐在了榻沿。
“青荷姊姊。”
这一声唤得恍如隔世。晏泠音没觉得青荷有变化。当她在青荷身边坐下时,那种安心之感一如从前。一定是她的嗓子出了问题,让她变得难以开口,不知所云。
“我听弦歌说,之前那一路你帮了她许多,若没有你,她和她阿娘只怕已死在了乱军之中。”
青荷不说话,但晏泠音知道她在听。
“你不是他们的人,”晏泠音笃定道,“你是受人胁迫,你或许心中有愧,因为你想……你想救我。”
青荷身子僵了一下,倏然翻身坐起。原本覆着她的薄被从身上滑落,凌乱堆叠在腰际。她望向晏泠音的目光里带着茫然,和一丝微妙的不可置信。
“你很早之前就开始躲着我,”晏泠音迎着她的视线,说得缓慢,“从我将你送出宫的时候开始。你故意惹怒母妃,故意对我含糊其辞,为的是疏远我。那时你已经收到了他们的消息,是我太大意,以为顺着你、同你分开,便可保你无虞。这些事,本就是我之过。”
青荷笑了,声音发颤:“殿下总是第一个道歉。”
“因为我来得太晚,”晏泠音在那样的笑容面前心口钝痛,“我意识到时已经迟了。青荷姊姊,你怨我吗?”
青荷看了她片刻,笑意慢慢隐没了。
“怨啊,”她轻声道,“怨我为何遇见的是你。”